乌托邦的命运在谁手上？解密巴萨俱乐部会员制背后的故事

接上篇：“没有枪杆子的军队”-解密巴萨俱乐部会员制背后的故事

1.“死亡比赛”与“胜利大逃亡”

1942年8月，纳粹德国占领下的前苏联基辅泽尼特体育场，当地俱乐部Start（与迪纳摩很有渊源）和德国占领军进行了两个回合的比赛。第一回合Start5：1赢。第二回合比赛前，发了海报。（见下图）

赛前，Start的球员收到各种警告，再赢球就有麻烦了。第二回合比赛前，盖世太保来人要求Start球员赛前行纳粹礼。结果在2000名球迷的注视下，Start球员没有行纳粹礼，还以5：3赢得比赛。据说，比赛后有3名球队主力被德军杀害。为此，这场比赛被称为“死亡比赛”。

受此启发，Lorimar Film Entertainment出品了电影《胜利大逃亡》。该片是由约翰·休斯顿执导，西尔维斯特·史泰龙、贝利、迈克尔·凯恩等主演的剧情片，于1981年7月30日在美国上映。该片讲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纳粹在巴黎举行一场足球赛，盟军战俘队改变逃亡计划，在球场上大败德军的故事（下图）。

2.在刺刀下，是明哲保身还是杀身成仁？

西班牙独裁者佛朗哥自豪地称，其政权不是建立在虚伪的选举上，而是建立在刺刀和鲜血上。

同样是在法西斯统治下，Start球队的球员能面对德军踢出正常的比赛。而只是面对本国的另一个球队皇马时，当受到西班牙独裁者的威胁时，巴萨却没有选择杀身成仁而是明哲保身。当然，各有各的做法。

在西班牙独裁者佛朗哥统治期间，巴萨所有的俱乐部主席都是政府指派的而不是选举产生的，俱乐部主席一定是亲佛朗哥政府，而且回避政治。1961-1968年期间，当时的俱乐部主席Enrique Llaudet在召开俱乐部执委会时，总是邀请佛朗哥政府的代表参会并坐在他的右边，而且用西班牙语而不是加泰罗尼亚语主持会议。

3.集团军的命运掌握在谁的手上？

也许是这种“委屈求全”保存了俱乐部。到1977年，巴萨俱乐部的主人--俱乐部会员，人数壮大到77000人，这是一个集团军的建制。巴萨是否应当在1943年西班牙将军杯（西班牙国王杯的前身中拒绝输给皇马1：11？这是很困惑的问题，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决定对错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谁来做这个决定并且如何做出这个决定？1：11输给皇马，不是俱乐部的主人--巴萨会员做出的决定，这是问题的关键。这个俱乐部的主人能否翻身做主？当上主人后，在现实和理想中，又做出何决定？

4.铁肩担道义 

巴萨俱乐部章程第四条规定：其宗旨之一是应当维护和发展俱乐部的社会价值，参与和推动加泰罗尼亚地区和全世界的社会、文化、科学等活动。

在坚持了111年后，2006年巴萨俱乐部首次在其球衣上印制广告。与其他俱乐部出售胸前广告不同，巴萨每年付费给联合国儿童基金会150万美元，还为该组织宣传（下图）。

巴萨此举，被认为是铁肩担道义，广受国际社会的好评欢迎，其服装被全世界很多儿童穿着，也为俱乐部赢得了广泛的赞誉（下图）。

5.“卖身”金元

巴萨俱乐部成立111年，他们认为没有一家组织和企业能代表其俱乐部的理想和形象，一直拒绝在胸前打广告。到了2010年，卡塔尔人发起了金元攻势，提议以5.5年共150,000,000欧元的赞助费买断巴萨比赛服的胸前广告。

这笔钱是当时世界上最昂贵的球衣胸前广告费，比第二名的高出几倍。但当时俱乐部那几个赛季的财务也告急。时任俱乐部主席说：理想可爱，现实难耐，不知道哪天俱乐部可能就需要通过出售球员来补财务亏损，否则没法跟皇马竞争，况且卡塔尔基金会也是非营利组织。

6.理想和“庸俗”

当时巴萨很多人也提出反对。俱乐部传奇克鲁伊夫（下图）就认为，巴萨是世界上很特别的俱乐部，过去111年没有商业广告不是一样很成功吗？就为了俱乐部每年6%的预算这点钱（卡塔尔赞助的费用相当于俱乐部每年6%的预算），这样做值得吗？如果缺这笔钱，就不要赞助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好了。一旦这么做，这不变成卡塔尔国家队了吗？这样做太庸俗了。

俱乐部内部就出售球衣胸前广告一事的反对声音一直不断。2015年俱乐部前主席Joan Laporta再次参选主席的主要竞选纲领之一，就是去掉球衣胸前赞助商广告。

7.卖掉梅西？

谁来决定了？这时已经不是佛朗哥独裁时代，不是俱乐部主席决定，而是由其主人--会员来决定。

听说有可能要卖梅西，俱乐部会员犯嘀咕了。2011年9月，经过俱乐部会员代表大会投票，以697票赞成、76票反对、36票弃权通过了让卡塔尔基金会成为胸前广告的提案。这样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标识就从胸前让位到了身后（下图）。

过了不久，卡塔尔基金会换成了卡塔尔航空，纯商业赞助了。2015年俱乐部前主席Joan Laporta以去掉胸前商业广告为竞选目标，再次参选主席也落选了。2016年，球衣胸前广告换成了日本最大的电商平台Rakuten，这也是会员代表大会投票决定的（下图）。

8.命运在谁手上是关键

如同是否应该在1943年的比赛中放弃输给皇马这个选择一样，是否应当在2011年将球衣广告卖给卡塔尔人，也是很纠结的问题，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决定的对错是一方面，但重要的是：谁来做这个决定和如何做这个决定？

1:11的事情不是俱乐部的主人--其会员做出的。而后面一个是会员决定的，是通过会员代表大会作出的，是民主的结果。这个结果，对错大家一起扛。这体现了巴萨这样一个非营利组织的，由会员所有、会员治理和会议享受的性质。

9.佛朗哥后第一位普选的并在任时间最长的主席

巴萨俱乐部任期最长（1978-2000）的主席是Josep Lluis Nunez。他是移民的后代，不会说加泰罗尼亚语言，靠自己的努力和岳父帮助成为当地最大的建筑商人。他当选前俱乐部主席前与巴萨没啥关系。他是佛朗哥独裁政府结束后，1978年第一次以普选得票率39%当选的俱乐部主席。

他在任期间的主要执政理念是俱乐部远离政治、赚钱第一、会员第二、买大牌来赢球，卖大牌球员赚钱。1982年，他以创纪录的转会费引进了马拉多纳（上图），后来签约了劳德鲁普、莱因克尔、罗马里奥、里瓦尔多、罗纳尔多等球员，以及克鲁伊夫、罗伯森、范加尔等大牌教练（下图：范加尔和助理和翻译穆里尼奥）。

他在任期间，签下了丰厚的耐克赞助协议，以及优厚的电视转播权合同。他在任期间，俱乐部收入从8亿上升到149亿比赛塔（西班牙货币），会员从77000人上升到106000人。

他执政理念比较强势，俱乐部董事会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橡皮图章。

10.迪士尼

Josep Lluis Nunez有两大梦想：一是像曼联一样上市。为此他秘密邀请了很多顾问公司设计巴萨上市的方案；二是他的“巴萨2000”的方案，计划将诺坎普周围变成一个大像迪士尼一样的体育主题公园，梦想吸引每年700万的游客（比当时参观诺坎普的游客多一倍）。

尽管他在赛场场内外的成绩有目共睹，但其执政理念，特别是这两个梦想，反对的人很多。反对阵营中包括他1988年聘请，后来又被他炒掉的传奇教练克鲁伊夫（上图Josep Lluis Nunez聘请克鲁伊夫）。

11.乌托邦

经过28年的Josep Lluis Nunez时代，巴萨人逐步意识到巴萨的灵魂不能出卖，巴萨民主的传统不能丢。Josep Lluis Nunez被迫于2000年辞职。2003年，Joan Laporta以61%的得票率当选主席。与Josep Lluis Nunez不同，他是地道的加泰罗尼亚人，从小做巴萨球童，后来踢过巴萨青年队。

他的竞选和执政核心理念是：民主，并保持的巴萨的灵魂，包括：

1）巴萨是加泰罗尼亚的社会、文化、体育组织，而不是娱乐机构；场上的成功是为了俱乐部社会影响力得到扩充；

2）俱乐部最大的资产是10万会员和千百万的球迷；会员是主人应摆在第一位的；挣钱不能以牺牲俱乐部会员的社会权益和民主权力为代价；

3）会员的扩充和他们强大的支持，是俱乐部的最大财富。

为此，他一方面发起修改俱乐部章程，给俱乐部会员更多的权力；另一方面，先革自己的命，规定主席最多任期两届八年。此外，在球员上花钱谨慎（最大牌是罗纳尔迪尼奥），大力增加会员来增加俱乐部收入。他在任时，大力拓展海外市场和海外会员、海外球迷组织，在国际营销巴萨品牌，特别是在亚洲和美洲市场。2006年，俱乐部经会员批准签约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作为胸前广告，就是一个经典（上图）。巴萨在其在任的8年期间，进入了一个场上场外全面胜利的黄金时期。

12.奶爸 VS 人民

与曼城、切尔西等豪门俱乐部，靠奶爸投资、奶爸治理、奶爸受益的模式不同，巴萨俱乐部是会员投资、会员治理、会员受益。虽然是个另类，但在现在职业俱乐部中却是个乌托邦。

这样的乌托邦，能否生存和发展，大多数人打了个问号。而巴萨俱乐部在盈利、民主、社会责任、场上成绩间找到一个了平衡。

我们不禁思考，这个模式及其成功，是只适用于加泰罗尼亚这支没有枪杆子的军队，还是可以复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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