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款能制止京骂么？

6月1日起，北京正式施行《北京市文明行为促进条例》，其中规定：以谩骂、起哄等不文明方式扰乱文化、体育等大型群众性活动秩序的，可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处警告或者200元以下罚款。

这不是北京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出手整治赛场京骂现象。然而，通过罚款的手段，真的就能止住京骂么？

五十步笑百步的嘲讽无济于事

所谓京骂，无非“傻X”二字。这个词起源于北京胡同俚语，“发扬”于北京的体育赛场，因此被人们称为“京骂”。

但实际上，起源于北京的“傻X”二字，早已流行于全国各地赛场，与其说是“京骂”，不如说是“国骂”更准确。因此，总拿京骂说事，既显得无聊，又对制止这种现象毫无帮助。

这种五十步笑百步的嘲讽，无异于把头埋在土里的鸵鸟，只看到他人之短，却不知道自己的屁股也露在外面。只有所有人都认识到这是一种陋习，所有人一起努力去遏制这样不文明的现象，才有可能减少赛场上的骂声。

只顾嘲讽电视机里遥远异地的骂声，却听不到自己身边的骂声，那怎么可能彻底杜绝这种现象？所以不论北京这次的新规是否能够起到效果，单就只有北京整治看台骂声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正视，就跟中国男足不行一样，这是一个中国足球系统性的问题，而不只是某些人的问题。

对于所谓的京骂，北京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手整治了。不管是国安还是首钢的主场，每个看台上都会有不少充当志愿者的大爷大妈，他们每个人手中都举着文明观赛的小旗子，并且会制止看台不文明现象。

此外，国安主场一度还祭出过一个大杀器——用噪音对冲骂声，一旦赛场上出现大规模骂声，立刻用球场广播系统播放噪音。

从此前的种种措施，到现在的新规，北京方面对京骂的整治力度堪称全国之最，这是毫无疑义的。不能说这些措施没有效果，北京赛场上的京骂确实在减少，但距离杜绝二字还相去甚远。有人期待本次的新规能够起到更好的整治效果，然而是否真能起效，今年也很难有机会验证了。

骂声是集体无意识的高潮

有人说足球是下里巴人的大众娱乐，是平民老百姓平素压抑生活的一个宣泄口，因此对赛场上的骂声不应该大惊小怪。甚至还有论调认为，让球迷们在看台上骂够了，会有利于社会治安。

这样的说法不乏合理的部分，但显然过于片面。虽然很多旅居过国外的朋友说，在英超、意甲的看台上，骂声也是不绝于耳的，但国内赛场上的骂声依然超出了正常范围。

一方面，在国内赛场上无缘无故的骂声太多，带有地域歧视色彩的骂声太多；另一方面，国内看台上跟着凑热闹骂两句，卷入集体无意识高潮的人太多。何况，谁说外国人骂了我们就也可以骂？难道不应该取长补短么？而不是盯着糟粕学习。

如前文所述，总有人拿京骂说事，让北京和京城球迷显得很冤。但北京的看台上，也存在一些外地少见的不文明现象，集体无意识地骂人就是其中之一。这中间当然有京城球市火爆，现场球迷人数众多的客观因素，可主要还是球迷们自己认识不到自身行为的不妥之处。

以部分北京球迷最津津乐道的“傻X换傻X，越换越傻X”为例，就是最典型的集体无意识。

很多时候，客队与国安并无宿怨，被换下的球员在比赛中也没有任何恶意犯规动作，但仍然逃不过这一顿“傻X”套餐，让人颇感无奈。

也正因如此，北京的新规能否彻底整治这种不文明现象，让人深有疑虑。面对同时喊出“傻X”的几千人或几万人，罚谁？根本不存在所谓的“首犯”。

也许就像《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所演，再怂的个体加入到集体中后，都会变得胆大妄为，并且享受自己与周边人做同样事情的快乐。至于为何京城看台上的球迷，最容易陷入集体无意识的快乐，那是社会心理学家的研究范畴，笔者没有能力下定论。

还是要多说一句，这种享受集体无意识骂人高潮的现象，存在于全国各地赛场，只是程度上有所不同。不过北京球迷确实要承认，京城看台上这种现象的程度之深，可能要冠于全国。

培育自己的足球文化

近些年来，每每提到中国足球为什么不行，很多人都会说一句，因为我们缺少自己的足球文化。

其实，看台上过多的骂声，也是缺少足球文化的一种表征。并且可怕的是，以骂人为荣、以骂出花样为乐，在前些年有成为中国足球流行文化的趋势，这远比骂声本身更可怕。一个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是，没有人有能力完全制止看台上的骂声，甚至有时候的骂声存在其合理性，但我们要做的是不能让这种现象成为被人津津乐道、被更多人模仿的足球文化。

国外看台上的骂声也是无法禁止的，但与此同时，外国球迷在看台上有更多的玩法。嘘声、讽刺对手的横幅和TIFO、挖苦死敌的助威歌曲，这些玩法近些年也开始出现在中超看台上，但仍然没有形成一种主流球迷文化。更多的球迷，依然以简单的骂人为乐。

必须要承认，现代足球对于中国来说是舶来品，我们缺少现代足球发展的根基，所以我们就很难完全模仿欧洲成熟的球迷文化。想要培育自己的球迷文化，我们必须结合国情、区域特色，做出中国特色的球迷文化和看台文化。

当成都谢菲联还存在时，成都看台上就衍生出了一种有趣的球迷文化。每个谢菲联的主场，成都球迷都会组织一个鼓乐队，当客队球员倒地不起拖延比赛时，看台上的球迷就集体高喊：“奏哀乐！”此时鼓乐队立刻响应主队球迷的呼唤，把各种哀乐演奏一遍。这样的行为高雅么？当然不。但从比较级来看，远比用“傻X”二字骂人高级，也更有一番趣味，更贴合足球作为大众娱乐活动的本质。

谁也说不清，为何成都会发展出这样的看台文化，也许得益于四川人巴适、安逸的生活态度吧。如果真的想要减少看台上的“傻X”之声，各地都应该像曾经的成都球迷一样，结合自己区域的文化理念、风土人气，发展出有趣的助威方式。（扔猴子、扔乌龟不在此列）

2018年两场足协杯决赛中国安、鲁能球迷展示的TIFO

实际上，像北京、上海和广州，类似TIFO之类的看台文化正在兴起。官方对于这种多样化助威方式（甚至内容带有些对抗性也无所谓）的支持引导，远比单纯禁骂会更有效。

球迷们的心思都花在TIFO、旗帜和歌声中，谁还有精力去骂人？只可惜，在这方面官方还是太谨慎，对球迷的支持力度远远不够。这需要俱乐部、有能力的球迷组织、官方共同发力，而绝不只是贴一些文明标语、罚罚款、放点噪音就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