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姐内涵 /转/那些不懂发薪水的俱乐部后来都怎么样了？

“事物的底层逻辑必须是正确的。否则事物的全盘一定会发生一场灾难，发生的时间早晚而已。”

            － 查理.芒格 （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联合创始人 & 沃伦.巴菲特终生合伙人）

大约两年前，我出差去拜访一家俱乐部。等人之际，偶然听到俱乐部会议室里传来一段对话。

会议室里，是这家俱乐部的一个副总经理在和其他同事商量有关球员的薪资问题。具体的情况是，他们想要签下两名当时在国青的年轻球员，这名副总建议给这两名球员开税后100万人民币的薪水。

“这太高了，不合适。问题是这两名球员没有任何职业经历或数据。”讨论小组里其中一名俱乐部人员明确反对。

“不，他们可是当前在国青的球员。还有，目前市场价就是这个价钱。”这名副总坚持己见。

后续他们的对话，我已经没有任何兴趣继续听下去了。这样的对话是在侮辱任何一名像我这样的足球专业人士的耳朵。我并不知道后来这名副总是否能“力排众议”签下这两名国青球员。但我知道两点，

1. 近两年间绝大多数因财务解散的俱乐部，支付球员薪水的总体逻辑都如同这位副总； 

2. 任何俱乐部里如果负责球员转会和薪水的人都类似这位副总的话，那么俱乐部解散之日也就指日可待了

出来跑，迟早要还。2021年冬，就是中国职业足球“金元十年”的end game - 最后终局。

图：徐庄基地我去过不下十次。作为国内顶级职业足球训练基地，同时作为中超豪门江苏苏宁易购足球俱乐部的训练基地，这里的硬件是国际超一流水准。但每次我都会想，一流的硬件是否最终在近十年阻碍了我们职业足球的软件规律化。2021年的苏宁易购俱乐部的曲终人散，如果能换回中国职业足球的“初心”和“职业”回归，一切都值得我们等待（江苏俱乐部可能会依然被保留，但之前的投资方苏宁易购已经确定正式撤资）

顶级投资大师查理.芒格用他半个世纪的投资经验浓缩到一句话，告诫我们“事物的底层逻辑必须是正确的。否则，事物的全盘一定会发生一场灾难，发生的时间早晚而已。”

在0-1这个阶段，事物必须是能够被自然，商业，科技以及行业的普世价值判断对错。1-N，再怎么天马行空都不会影响事物的性质和对错。

在职业足球行业，0-1，定义的是职业体育的竞技性规律。1-N，才是其他叠加在上面的那那些装饰和加速让行业发展更快的因素。“金元足球”本身并不是事物对错的判断标准，它是属于1-N阶段的产物。

曼城和大巴黎给欧洲近十年带来的物价飞涨，连带着皇萨仁联米文利这些传统豪门的投入也水涨船高。但没有大俱乐部欠薪，也没有小俱乐部倒闭。好球员被支付更高的薪水，小俱乐部获得更多的转会收入。以“黑店”自我定位的俱乐部也越来越多。因为一切都在规则下和完全正确的底层逻辑里面运转和执行。

图：并不能简单地去评判中东土豪为巴黎和曼城的投资。阿联酋和卡塔尔对欧洲足球的的投资与国内房地产企业投资足球的底层逻辑是天壤之别。诚然，“政商名片”是任何一家豪门俱乐部和背后的老板绕不开的争议性话题，但是俱乐部的整体运营在行业大部分人都遵守规则的情况下，不会脱离足球本身的竞技和经济规律。梅罗为什么能拿全球顶尖薪水？很简单，因为他们就是全球范围内最顶尖的职业足球运动员。保利尼奥 － 一个巅峰期在热刺无法站稳脚跟的球员，为什么和梅罗几乎拿同一层次的薪水？个中原因只有房地产老板自己知道

欧洲职业足球里0-1的行业精髓从来从来没有被丢掉过。每个人都敬畏着遵守这个底层逻辑。

过去十年里，中国职业联赛的“金元足球”多米诺骨牌体系，抽丝剥茧后最终导致2021年冬天的完全崩溃，其中相当关键和致命的一个原罪是，“在过去十年里，联赛里的多数俱乐部并不清楚如何评价一位球员的薪资水准。”

说的大白话一点，就是“中国的职业足球行业至今没搞明白如何给一名球员发多少工资”。

“不懂如何发薪水”－  这在放之四海的任何行业看来，无论是在制造业，金融，互联网，媒体，消费服务，或者在泛娱乐行业，这都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这就是过去十年内的一个事实。

职业体育 － “我只为你当前的职业能力支付薪水”

职业体育中的财务核心原则，基本可以浓缩成这样的一句话。注意，是“职业能力”。不是青训背景，不是国青国奥入选经历，不是留洋无职业数据履历，更不是曾经欧洲豪门梯队的包装能力.. … 遗憾的是，我们的俱乐部在过去十年里给多数球员支付薪水时，从来没有参照过这条职业体育中的财务核心原则。

职业体育，谈的是球员在职业赛场上的能力。而这样的能力，转化成球员在职业赛场上的数据表现。依旧这样的数据表现，匹配最终的薪资水准。薪水和是否曾经是国脚身份，青训背景，豪门背景，留洋背景…..等等，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薪水，有且应该只和“职业表现”有关系。

欧洲不会出现一名过气国脚去本国的第三级别联赛拿一份比自己七八年前在第一级别联赛都大的合同。这种行业“事故”，永远不会在欧洲出现。三四年前我们的中乙联赛，这样的案例哪家俱乐部不都得摊上一两个？

图：陈涛本身并没有任何过错。他也只是“金元足球”背景下的一个极其微小的零件而已。我们需要重新审视的是中国三级职业联赛当年“倒挂”和“畸形”的薪酬体系 － 过气球员居然能在低级别联赛拿到比顶级联赛更高的薪水；而低级别联赛本身的运营环境和商业基础惨不忍睹，球员高额的薪水反过来让俱乐部随时处于崩溃边缘。而球员只是看到了合同上象征性的数字，却频繁地开启了暗无天日的“讨薪之路”。这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这也就是查理芒格所谓的“事物的底层逻辑必须是正确的。”

那些入选过国少，国青，国奥的一条龙国字号球员，“国字号”是没法成为职业体育里薪水的参考标准的。这里面正确的逻辑应该是，你的职业能力和职业数据，才是你是否成为“国字号”的标准，才是你是否应该被支付大合同的标准。先后的次序不能反。反过来，这样的逻辑在职业体育里面不可能成立。

“金童”，“骄子”，“妖童”……   欧洲的青训环境下，每年这样的青年才俊何止几百人。没有职业数据和职业赛场上的能力，抱歉，欧洲俱乐部多一个籽儿都不会支付给球员。

若奥.菲利克斯之所以能创亿欧转会去马竞，不是因为他是“金童”，而是因为他19岁就在本菲卡打出赛季两双；

卡马文加之所以半个欧洲都在抢，不是因为他是“骄子”，而是因为他在雷恩队内是绝对大腿一样的存在；

德里赫特之所以搅得巴萨，皇马，曼联和尤文争得头破血流，不是因为他是“妖童”，而是因为他带领着阿贾克斯在荷甲和欧冠统治级别的表现；

还有格林伍德，哈兰德，姆巴佩 ……  哪个是靠“国字号背景”或者“青训背景”拿到所在球队的大合同的？没有，一个也没有。

这才是职业足球。薪水，只和“职业”有关。

欧美职业体育里有一条著名的审视球员能力和薪酬之间的关系准则，叫做“last 24 months”，即“过去24月”准则。意思是，“职业体育组织决策一名球员薪资时，可以在任何时间点审视该球员当前时间点的薪水是否匹配他过去24个月的竞技表现”。

所以，“我只为你当前的能力支付薪水”，具体表现为“我只为你过去24个月的竞技能力”支付薪水。即便一个球员五六年前是超级巨星，名满天下，全身光环，但如果他过去24个月的竞技表现一无是处，那么他只值一无是处的薪水。

所有中国俱乐部都应该从现在起将抽屉里的球员薪资薄重新打开，看一看每位球员当前领的薪水是否匹配他过去24个月的职业竞技表现。那么你的“over-pay”和“under-pay”的结论瞬间清晰，这样的结论才能支撑接下来的续约，不续约，解约以及下放决策。

2021冬窗，各类三教九流的欧洲青训留洋回炉中国的球员，多数的职业数据几乎都是挂零状态。在他们回国签约时，又有几家俱乐部会以“过去24月”准则来审视他们当前的薪资呢？我相信少之又少。

让我们看看一支西班牙的非豪门强队的薪资水准究竟是怎样的。皇家社会 － 20/21赛季上半程吊打整个西甲，长期排名西甲第一的球队。和皇家社会进行薪资对比的，当然是我们的中超老熟人，引领了中超“薪水风潮”十年的广州恒大淘宝俱乐部。

图：职业足球里，薪资体现水平。恒大和皇社对战百场，抛去小概率发生的冷门事件，恒大能赢5场么？换个角度，如果皇社来中超是怎样的存在 － 30轮全胜以及场均净胜3球应该是大概率事件。然而，皇社的薪资即使放在中超，也仅仅是末流水准。想了解“金元泡沫”的具体展现形式，以上两张图就是所有的答案    （数据来源：内部数据）

接下来，我们再回到开篇前的那位副总说的话，聊一聊他说的的后半句话，“当前的市场价就是这个价钱。”

定位 － 不单单是商业法则，更是职业体育法则  

小时候，和同学打架。确实不是我先动手的，是同学先动手的。老师批评我，我反驳老师：“是他先动手的，我才还击。”老师直接来一句：“别人吃屎，你也跟着吃屎么？”

老师这话确实放在当前的教育环境下，是要吃批评的。对我当年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讲这么粗俗的言语，且不说我能不能理解他的话，我居然还能健康成长到现在，简直奇迹！

开个玩笑。

老师的话很粗糙，但是道理却在。那位俱乐部副总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别人付多少，我也要付多少。丝毫不问一，“别人”是谁？二，别人付得起，自己是否付得起？三，别人的行为正确么？

这才是一个负责转会的俱乐部副总应该做的事情。

德甲联赛里会同时存在拜仁和霍芬海姆这两类球队，但霍芬海姆不会去和拜仁去比拼薪水；

英超联赛里会同时出现曼城和谢菲尔德联这两类球队，但谢联不会去和曼城在转会费上掰手腕；

西甲联赛里会同时出现皇马和皇家贝蒂斯这两类球队，但贝蒂斯不会和皇马同时看中一个球员；

西方近代管理学中，杰克.特劳特所撰写的经典之作－《定位》，是50年来对现代商业影响最大的著作，没有之一。如果职业足球是一门生意，那么“定位”理论同样适用于职业足球领域。欧洲列强各凭“定位”本事玩转职业足球市场，每家俱乐部早已参透这一经典商业理论。

图：“定位”法则是过去50年的商界法宝，但在职业体育的财务运营角度以及打造球迷基础这些方面来说，“定位”法则显然适用于几乎所有职业足球俱乐部的运营。波尔图和本菲卡定位于小掘大卖，毕尔巴鄂竞技定位于地区标志和文化标签，乌迪内斯定位于意大利最强的南美球探网络，而曼联则定位于英伦霸主基础上的商业营收巨擎

纵向看，每家俱乐部都应该拥有自己的一套薪资体系。这套薪资体系是根据当前一线队25人在队内的竞技级别来确定；而横向看，每家俱乐部的薪资体系又是独此一家。美因茨不会和多特蒙德使用一样的薪资体系，多特蒙德也没可能和拜仁使用一套相同的薪资结构。

每家俱乐部的财力，竞技目标，营收能力，城市市场，球迷基础以及一线队竞技能力都是独一无二的。别人支付多少钱那是别人家的事，自己的运营目标才是自家的事。我的事关你屁事，你的事关我屁事。

我在之前的一篇文章中曾经提到过，顶尖的职业足球管理者是能精确在一名球员的竞技实力大于其当前薪资水准的时候将球员出售变现。多特蒙德的“瓦茨克－佐尔克”组合就长年深谙此道。

当我们的俱乐部管理者如果随口蹦出“他们也是这样”诸如此类的话，俱乐部更高级别的负责人甚至是俱乐部投资人应该选择打破沙锅刨究到底：“他们是谁？谁是他们？”可能更好的解决方案就在这样的问题的逼问下露出水面了。

未来的中国职业足球行业，俱乐部的“自我定位”能力，毫无疑问就是俱乐部最为核心的竞争力。因为很大程度上“定位战略”决定着俱乐部未来3-5年的运营目标，每年的引援策略和培养策略，整体营收目标和财务支出，以及本地球迷市场的运营方式。

在大环境下目前国内没有非常良好的商业营收体系的支撑下，绝大多数俱乐部将自身定位来对标波尔图，南安普顿，乌迪内斯这些欧洲著名“黑店”是没有问题的，也是当前大多数俱乐部应该坚持执行和贯彻的主要方针。

转会市场是一直存在的，而当薪资回归正常水准的时候，合理的转会费能够有效地贴补球员薪资的支出 － 当然，前提你的俱乐部能够持续造出“新鲜血液”。那么，俱乐部的财务结构会在一定时间内真正回归正常水准，或是投资人完全可以承受和驾驭的水平线。

图：03.20日晚间白岩松主持的《白问》栏目里，白岩松第二次深度采访了目前的中国足协主席陈戌源。在2021年的寒冷冬窗，我们真的需要陈主席这种直面镜头，干货满满的“硬刚式”回答。对于薪资帽政策，陈主席直言：再不降薪，联赛即将全面崩溃

是的，后来的事情，有些俱乐部已经无法知道了。因为那些但凡没有学会如何支付薪水的俱乐部，最后都倒了，都散了，以及有的搬家了；而搬家了的，终究也逃不掉最终倒掉的黯然结局。

剩下的人在按下重启键之后，才能用“初心”和“职业”，重新耕耘这个行业。

作者简介

坐标魔都，重度咖啡 & 旅行爱好者。

某足球战略咨询 & 经纪公司创始人。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MBA。

在互联网，媒体，金融，体育以及新零售等行业超过10年的职业经理人资深管理经验。

4年欧洲职业俱乐部球探经历。IPSO国际职业球探协会会员。阿根廷河床俱乐部中国区战略顾问。足球圈内的圈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