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姑娘在西甲：我在格拉纳达、马竞工作的这些年

重庆姑娘肖申然今年刚刚结束在西班牙的工作与生活，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之前，她已经在西班牙待了十年的时间。

肖申然的海外经历以留学开启，但与大部分的留学生不同：毕业之后，她先后在格拉纳达、马德里竞技的媒体公关部门工作，亲身经历、见证了西甲和欧洲职业俱乐部的运作，对西班牙足球有了深层次的认识。

在采访当中，她向我们分享了在两家俱乐部工作期间的见闻，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在重庆队的实习经历很重要”

你是如何开启西班牙之旅的？

我本来学的是艺术，但可能起步太晚，考国内艺术有点困难。我有一个邻居去了西班牙，我爸爸就咨询他，西班牙的留学项目怎么样？了解以后，觉得基本符合我们的要求。

我去西班牙的时候，全中国在西班牙的学生大概也就两千多个人。我的项目里没有马德里，最终选择去了一个西班牙南部小城市：科尔多瓦。

科尔多瓦这座城市怎么样？

适合读书。最开始我还是有点心理落差的：重庆的生活很丰富，而科尔多瓦真的就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地方。它夏天特别热，是西班牙的火炉。但读书还是可以的，这里小，干什么都很方便，不用等车，走路不管去哪，半小时就可以到。

平时和同学玩，就是聚餐或者去周边城市，比如马拉加，坐火车一个多小时过去。科尔多瓦内部确实是没什么娱乐。

后来是如何进入职业足球界工作的？

科尔多瓦没有西甲球队，一度冲上西甲，一年之后又降级了。但我那个时候经常去看球，因为我确实很喜欢足球。

后来大三暑假我回了一趟重庆。有一个重庆的记者朋友，帮我安排去重庆力帆的媒体部门实习了一个多月，然后我就回西班牙继续读书。

大四毕业时，我最开始的想法是回国。因为我在西班牙找不到工作，这是需要工作居留的，我没有，也没有公司给我办。

但在我毕业答辩前，看到了格拉纳达在招聘。

他们只招两个部门：媒体和市场。市场方面，我不是学这个专业的(我是学教育的)。媒体方面，我在重庆实习时是这个领域，就尝试投了一下简历。

当时，蒋立章派到格拉纳达的王总给我打电话，说可以来面试。我从科尔多瓦坐了三个多小时车，去格拉纳达面试。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重庆、蒋立章和格拉纳达有这层关系。

王总面试我的时候，说他那一关OK，但他还需要我部门的领导(是个西班牙人)来面试我的西语，让我等消息。我等了很久也没消息。我发了个邮件给他们，问什么时候会有下一轮面试？已经到8月份了，新赛季都快开始了。

他们说：过两天，格拉纳达队要来科尔多瓦踢场友谊赛，媒体总监也会来，到时候再来面试。这次面试我顺利通过，于是加入了格拉纳达。

你觉得自己如何打动了格拉纳达？

后来我离职的时候才知道，我是投简历的所有人中唯一没有学相关专业的。其他人都是学体育管理、媒体之类的。他们觉得，我在重庆的这段实习经历很重要(正好去的又是力帆)。我们部门只招了我一个中国人。

在格拉纳达主要负责的工作是什么？

主要还是管理中文媒体。俱乐部的中文战略，是至少50%要和俱乐部西班牙的部分一致，还有50%，我可以针对中国球迷自由发挥。俱乐部给我的自由度很高，青训需要人手的时候也可以去。B队是我和另一个同事一起担任新闻官。

我觉得我很幸运。其实西班牙在体育圈的人都很专业，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做的。部门里，都是从《马卡报》等媒体请来的人。他们当中，有的干过记者，有的干过主编。我从他们那里学了很多东西。

在格拉纳达的生活怎么样？

格拉纳达比科尔多瓦大一些，中国人多一些，他们的学校(语言类)很出名。再加上格拉纳达有雪山，有海，开车半小时就能到海边。我当时租的房子开窗就是雪山。

格拉纳达是个长条形城市，俱乐部球场在最南边，基地在最北边。球场有办公区，就是总裁和管理层，人事、财务、市场在那边，只有我们媒体公关部门和体育部门在基地。

因为我们经常会涉及球员的拍摄工作，如果我们从球场出发就挺麻烦。而且有些记者，往往会来得很早，我们基本都要在那边候着。一般是上午比较忙，吃完午饭基本就没事了，各干各的。我的工作是面向中国的，下午五点之后我就没事了，因为那个时候国内也已经睡了。

“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追星的”

和西班牙媒体打交道的过程中，有怎样的感受？

西班牙媒体还是挺真诚。他会套你的话，我们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转会信息，虽然我们部门很快就会知道，但基本都是定好了才会通知。如果他们要打听特别核心的内容，从我这里也挖不出来。

但无论如何，西班牙媒体一定会把你当成朋友沟通，每天都来得早，哪怕是坐在这里和你喝咖啡、聊天。他不会觉得这是耽误他的时间。大家平时可能还会约着喝东西，吃点tapas之类的。(注：在西班牙，tapas指正餐之前作为前菜食用的各种小吃)

有一些声望比较高的老记者，只会来大的比赛。当然，老记者往往只是来看球的，不需要干什么具体的事。赛后，他们一般都会出现在混采区，一些有名的球员和他们打过交道，会私下聊天。

像C罗这样的，和媒体关系不错，因为对他来说，他觉得媒体是个宣传口径。有些球员就会认为：和媒体打交道很麻烦，浪费时间。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不会在镜头前面表现得很烦躁。

赛后会有好几类媒体在，分一级、二级、三级、当地媒体，每一类媒体有三个人。在混合采访区，我们会固定派两个球员去，其他人愿意说话也可以。即使不愿意说话，球员也必须从混合采访区走，如果你不从这里走，会被罚钱。

我们的新闻官和媒体总监会告诉球员怎么应对媒体。后来我去马竞，队内也有很多很会说话的球员。那些不会说话的球员，基本是外国球员，语言不行，我们就不安排他接受采访。

记者也长期跟随球队，他们和球员的关系就像朋友。但他们也是很职业的关系，不会说看见球员，就去要个合影。也绝对不会出现有哪个人，把自己的朋友带到球员入口处和球员照相。

我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有几张和球员的合照。领导和我说过一句话：“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追星的。”

如果有媒体写了虚假报道，或是不利于俱乐部的报道，你们怎么处理？

我们都是冷处理。下次提问，你举手我也不点你。这个时候，他们会慢慢和俱乐部沟通，久而久之再恢复正常的关系。但有几个大媒体是必点的，哪怕他乱写。

另外，俱乐部有些负面消息其实也是一种公关手段。只要不是核心的负面消息，可能是俱乐部自己放出去的。因为小俱乐部需要得到曝光。如果一直是常规的新闻，根本没有人会看你。我们只能把一些不痛不痒的小消息爆出来，在《马卡》《阿斯》的前几个版面出现，大家才能看到。

其实在西班牙，纸媒、广播，这种传统媒体很多。每个人(特别是开车的)一定会听广播。纸媒的销售还是不错，大家都直接在报刊亭买报看。

“格拉纳达不是有个中国人吗？”

后来你怎么从格拉纳达去了马竞？

我去格拉纳达的第一年，球队就降级了。赛季结束后，正好赶上马竞要从卡尔德隆球场搬到万达大都会，他们要扩招。

本来在马竞的中文媒体负责人叫付彧，她有别的任务，管不过来这么多事情，就想要再招一个人。他们在马德里招人最方便，但马德里没有合适的人。

其实，俱乐部的招聘不会是公开招聘，都是通过介绍，最好是有工作居留的。马竞的新闻官，上一个赛季来格拉纳达踢比赛的时候曾经找到我，让我帮他给球员拍了几张照，当时我们沟通了一下，留了个联系方式。这个时候，他就对彧姐说：“格拉纳达不是有个中国人吗？”

彧姐来问我：愿不愿意去马竞？我愿意去，于是直接向格拉纳达提了离职。俱乐部表示理解。部门同事说：“你是去一个比格拉纳达更好的俱乐部，这不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你会有更好的挑战。如果你去比格拉纳达更小的俱乐部，我们就不想放你了。”

肖申然（右）与付彧

从格拉纳达搬家到马德里的过程很复杂吗？

整个过程很快。我在马竞的部门领导说：“我给你足够的时间交接。但是，你不能拖得太久，虽然前三场比赛你不用去(因为当时万达大都会球场还没修好，队伍申请了客场)，但之后回到主场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到位。”

我找到了一个华人，他从马德里开来一辆大面包车，帮我搬家。他开车三四个小时，把我接到了马德里。我们部门一直是在卡尔德隆球场工作，我在附近找到了房子，和中国人合租。在卡尔德隆住了一年多，我们部门又整体搬到万达大都会，于是我又在那边找了个房子。

马德里的房租会贵一些。在马德里租一个单间，可能可以在格拉纳达、科尔多瓦租一整套房。

来到马竞这样欧冠级别的俱乐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平台不一样。我们部门的灵活度很高，你可以接触所有内部操作。以前在格拉纳达，只操作过西甲、国王杯。但是马竞有欧冠，我们可以看到欧足联在赛场是怎么工作的：那些安排、布置、机位。

他们的整体协调看着很乱，你觉得这么多东西在这里堆着，一会怎么处理？但真正实行起来的时候，在欧冠的环境下是有条不紊的。

“托雷斯从不认为自己是大牌；科斯塔其实很温柔”

马竞的球员私下里都是怎样的人？

托雷斯是个很好的人，对球迷很好。有些球员给球迷签名，签一两个也就算了。他真的是挨着签，一个个来。马竞在这一块教育得挺好。除非这个人一会确实有事，就会开车直接走。一般情况下，在训练场门口都能等到他。托雷斯自己没有大牌的感觉，他从不觉得自己是老大，很亲民。

迭戈-科斯塔在场上有点霸道，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但他在场下其实是很温暖的一个人，很照顾我们每一个人。他看到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其实就是他们的工作人员，他完全可以不管这些事。但是科斯塔在场下，和场上完全是两个概念。他和队友的关系也很好，玩得很开，对工作人员也很温柔。

勒马尔也是，特别腼腆，很有教养。我们去拍东西、采访，他一点也不觉得麻烦，不需要哄骗和照顾。他坐下来，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结束以后会感谢每个人，打个招呼再走。

可能外界感觉：球员像明星，需要哄，我们要扮演保姆的角色。但其实并没有，反而有时候是他们来照顾我们。有时候媒体会攻击亚洲人，球员会说：“她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你们不可以这样。”

疫情之前，有电竞的比赛在马德里举行。当时，马竞赛前都要集中，住在机场旁边的那个酒店。球员吃完饭都会出来散散步，有一个电竞选手的老婆，可能也住在同一个酒店。她在社交媒体上发了和科雷亚的照片。

我们后来拿着这个照片去问科雷亚，他说：有一个姑娘，一直盯着他看。他问这个姑娘：“你要合影吗？”因为科雷亚对亚洲人挺友好的，他看到这个姑娘可能想合影，又挺腼腆的样子，于是他就主动问了。

西班牙人对亚洲人的种族歧视是什么形式的？

种族歧视的现象一直都有，其实国外每个国家都会有一点点这样的现象，就看你会不会遇到这样的人。这不是一个普遍现象，只是在个别人的观念当中，就是会歧视亚洲人或黑人。有些人还是当地家庭条件很好的，受了高等教育，他觉得自己是所谓“高等的白人”。

我在西班牙待了这么多年，其实这是一个比较包容的国家。我遇到过歧视，但是很少。大多数人的歧视只存在于言语上。如果是行动上歧视的，那多半是小孩。他们手上正好有个石头、酒瓶，会朝我扔。

我在科尔多瓦的同学，对中国的印象还停留在很早之前。那个时候我用iPhone4，班上一共两个人用iPhone4，其他人都用黑莓。他们觉得：中国人怎么会用得起iPhone？有一个同学，还是个学霸。他问：你们会不会吃死人的肉？

可能是因为科尔多瓦是小城市，他们接触的不是那么多。那边的媒体播放的中国的东西，都是很古老的、还在用铜钱的时候。他们以为中国就是这样的。但我们班里一共四个中国人，他们又觉得不像是电视里看到的样子。他们很好奇，会问关于中国的事情。后来我去了马德里，就完全没有这样的事情。

“卢卡斯去拜仁之前，还和我们一起玩”

马竞如今迎回了格列兹曼，你对他的看法如何？

格列兹曼回来我其实挺开心。因为他适合马竞。他走的时候，其实是对自己的定位有点高。

我去马竞的那一年，马竞拿了两个冠军：一个欧联，一个欧超。后面很长时间，球队没有拿到冠军。格列兹曼是拿了世界杯的人，又是金球第三名，他那个时候可能有点飘，觉得自己该拿个欧冠冠军，就一直想走。其实马竞对他很仁慈。在这件事上他做的不太对。现在把他接回来，其实也挺好的，因为他适合这支队伍。

这次格列兹曼回归，球迷情感上不接受，但俱乐部其实很开心，我所有的同事都很欢迎他回来。他确实是俱乐部商业价值高的球员，他一回来，很多事情都很好开展。另外，西蒙尼觉得：他的阵容里，就缺这个人。俱乐部不管这个球员之前做了什么，他们只考虑我的阵容需不需要这个人。

他走的时候，马竞也没有和他闹翻。我也尝试留了你，是你自己不领情。包括卢卡斯-埃尔南德斯也是一样。

卢卡斯当时去拜仁，具体是什么情况？

当时，俱乐部在过圣诞节，《马卡报》突然爆出：卢卡斯要去拜仁了。

这就是经纪人透露的，因为当时我们都在一起玩，卢卡斯刚刚从现场走，《马卡报》就爆出来这件事。之后，领导立即叫我们去加班。

我们和《马卡报》、经纪人、球员本人、拜仁方面都确认了一下。我们和球员沟通，告诉他：你现在不要走，夏天你想走再走。于是，我们出了一个公告，说：和球员沟通后，没有这回事。因为如果你那个时候走，我们去哪里找人？

圣诞节一起玩的时候，卢卡斯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他就要离场。他刚走没多久，就跳出来了这个信息。

马竞俱乐部的想法是：拜仁要人可以，你把钱给到位就OK，我也可以拿着钱找到我想要的人。而且，马竞在球员交易方面没怎么吃过亏，价格卖得都还可以。

还有一个话题人物，就是卡拉斯科。

卡拉斯科这次回来，表现得还可以。从马竞离开之前，他真的是性格有点拽。

但卡拉斯科的老婆人挺好的。他老婆没有因为自己是比利时小姐就很高傲。她经常带着孩子，来训练场看训练。

之前是卡拉斯科自己想走，他和某个球员有点矛盾，他不是被保的那个对象。而大连给的工资很高，他就想要出去。但出去之后，他发现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所以，也是他自己提出要回来的。

西蒙尼在马竞，就像弗格森在曼联？

西蒙尼的话语权很大。皇马、巴萨的更衣室，主教练镇不住球员是很麻烦的事情。但西蒙尼能搞定更衣室。而且西蒙尼和球员的关系，至少表面上是称兄道弟的。比如格列兹曼的处理办法，西蒙尼从不公开说，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希尔(俱乐部所有者)，让希尔做这个决定。

个人性格上，西蒙尼对女孩没有什么攻击性，但他有时候对新闻官之类的有点凶。有些时候，我们新闻官、媒体总监，需要签个什么东西，都是让我们去说，他也不好拒绝。

西蒙尼很迷信。他选哪个款式的衣服，哪只脚迈进球场，都有自己的设计。

“马竞的传统是赛季之前烤乳猪，但球员吃的都是鸡肉”

马竞俱乐部对球员的管理如何？

球员都不住在俱乐部，都是在外面自己住。俱乐部可以帮他们在外面租房，车他们自己也有。当然，我们也有赞助商，是现代，这个车会给你，你愿意开就开，不愿意开就不开。但是有商务活动的时候，你必须开，一年之后还回来就行了。

我们的领队会帮球员安排生活上的事情。包括球员放假出去玩，俱乐部也都会安排。我们有类似于旅行社的部门。

每场出行，俱乐部都要包机、订酒店，都会提前一天派人过去看。比如我们要去法国的客场，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先去酒店勘察，房间怎么样、交通怎么样，一切OK了，我们才会去。

在格拉纳达，我在的时候，球队的早餐和午餐必须在俱乐部吃(现在应该不是这样了)。但是马竞就一直不是这样，你自己在外面或者家里吃完饭，来基地就行。球员还是挺自觉的。

马竞有个传统：每个赛季开始之前，一定会去固定的一家餐馆聚餐，吃烤乳猪。那个时候，会切四头乳猪，但实际上球员吃的都不是猪肉，而是鸡肉。猪肉其实是工作人员分了。但无论如何，球队一定要有这个仪式。另外，如果有新球员来，一定是让新球员去切乳猪。

对西班牙的足球文化有怎样的感受？

我感觉西班牙是真爱足球。他们本来生活就很单一，聊的内容就是足球。在中国，生活丰富，可玩的东西挺多。可能我和人聊天，重点不是聊足球，但西班牙人就是。

有时候我穿个马竞球衣，甚至曼联球衣(我是曼联球迷)走在街上，一个老人就会拉住我说两句。感觉整个国家就只有足球一样，其他的他们不关心。西甲的转播做得非常好，3D摄像机，小球场也有。

其实，西班牙人是不太守时的。我才去的时候，我同学说：我们晚上12点聚会。结果等到1点人才来，这都是正常的。但在格拉纳达、马竞，他们不会说工作超时了就不做了，不会说到点了就准时下班，一定要把事情做好了。

俱乐部里的人，对足球是热爱的、喜欢的，哪怕工资不是很高。体育行业的工资其实很悬殊，但他们有热情，并不只是把足球当成一个工作。

除了媒体公关部，马竞还有礼仪部，负责官员、明星的邀请、座位的安排。赛程提前出来的时候，我们选好踢巴萨、皇马的日子，会提前邀请一些官员过来。我们很早就拟定了名单，知道哪些官员是马竞球迷或者皇马球迷。西班牙国王也来了好几次。

西班牙首相桑切斯是马竞球迷，网球球星纳达尔是皇马球迷，我们都曾把他们邀请过来看球。马竞夺冠之后，不能举行很多人的庆典，就在球场内部搞。球场内当时还请来了一些官员，送了他们球衣，他们立即就穿上了。

西班牙的青训也做得非常完善。我在科尔多瓦住的房子，旁边就是个足球学校。每个周末就是最热闹的时候。每天晚上其实都有人练，但每周末一定有联赛，这些孩子都在当地足协注册，享受医疗。如果他受伤，当地足协会管。

另外，父母也特别支持孩子踢球。以前我读书打工，在私立学校当中文老师。如果遇到一个孩子，足球课和我的课时间重复了，家长就会告诉我：“他有个足球课，我觉得他可能更想去那个课。”我也一般都是同意的。他们很重视足球，如果孩子真的喜欢，他们不会认为这是耽误读书的事情。

那么，西班牙人在学业方面和中国有什么不同呢？

他们考大学和我们很像，他们也有高考，也分文理科。大学修学分，修满了才能毕业。考的难度其实不大，而且他们选择学校的思路和中国人不太一样。

在国内，如果我的分数很高，我可能会选择北京、上海、广州的好学校。他们如果考的分很高，可能只是选了科尔多瓦大学的某个专业，他就想读这个。

我问过同学，也是班上的学霸：你的分数这么高，为什么不选择去马德里？他说：我就想学教育学，就想留在科尔多瓦工作。

我感觉，老外比我们恋家。我的同学也有从周边区县来的，周末一定要回家。来的时候除了衣服，还要带爸妈做好的饭，放在冰箱里，加热之后就吃。

学校其实有食堂，但我们只上半天课。他们家里觉得：孩子可能在外面吃不好，直接就把周一到周五的饭做好。我西班牙的同学冰箱里都是吃的。

“马竞的价值观，就是你必须遭受点什么”

你是曼联球迷，对比英国和西班牙的足球文化，有什么差别？

2014年4月，我去了英国看球。先去了利物浦，然后去曼彻斯特，在老特拉福德看了一个主场。老特拉福德看着很小，但实际上人不少，五万多人基本能坐满。

在西班牙，皇马、巴萨虽然是球迷方面做得最好的，但他们的比赛里有非常多的游客。他们有很多歌曲，但往往唱不起来。马竞还可以，氛围特别好，包括一些小球队也是这样。格拉纳达的球迷挺厉害，科尔多瓦球迷都是本地人，都会唱自己的球迷歌曲。皇马、巴萨主场给人的感觉是很闹，但是并不统一。

我觉得相比西班牙球迷，英国球迷更开放。在那种氛围下，你即使不是球迷，也会觉得很high。利物浦对热刺的欧冠决赛在马德里进行，当时我是在酒吧里看的，全是利物浦球迷。利物浦夺冠后，他们在酒吧里玩烟雾弹，把我吓得够呛。

那场决赛的时候，十万多人来西班牙，市中心完全走不通。英国人过来就当度假，很多人没有票，在机场站着求票。当时马德里开了两个广场给他们。

但如果是西班牙球迷，即使是德比战，他们在酒吧看，最多就是吼一吼、闹一闹。

你觉得马竞和皇马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什么样的球迷会选择支持马竞？

我觉得马德里很多中层阶级基本是皇马球迷。马竞是工薪阶层，两个俱乐部的价值观完全不一样。

马竞确实对球迷很好。但马竞价值观里有一点：让你“遭受”点什么。

这个“遭受”，体现在球场内。马竞的比赛都是长期进攻不流畅，有时候还会被别人偷一个，让人很揪心。另外，万达大都会球场，包括之前的卡尔德隆，都是很冷的，还要灌风进来，看球也不会很舒服。

但是，皇马就会让你在一个很温暖的球场，看一场进攻很流畅的球。不过，“遭受”就是马竞价值观的一部分，感觉就是你要先遭受一些什么，才能有积极的反应。

马竞给我的感觉是：所有的东西都是通过努力得来的，不是走捷径。他们也是这么做的。包括青训球员的培养，真的是一步一个脚印在做。而且这个俱乐部很谦逊，现在逐渐往豪门方向在靠近，但还是很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