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加尔与穆里尼奥——师徒与对手

友利Mori 徐浩轩

  1997年,范加尔从荷兰的阿贾克斯来到了巴塞罗那,那时的巴萨在1996年失去了创造一代传奇的克鲁伊夫,他争议性的离队暴露了球队的很多问题,博比·罗布森接人克鲁伊夫一个赛季后便因为成绩不佳被范加尔所取代。而当范加尔到来时,罗布森手下有着一位并不起眼的助力,那就是在21世纪足坛举世闻名的教练——何塞·穆里尼奥。

一、初识:

  范加尔抵达巴萨时,把刚刚下课的罗布森的旧部一一叫来开会,向他们介绍了自己,在整个会议中,大家都还在不停地讨论着旧帅的失误和缺点,而穆里尼奥勇敢地站了出来,极力为罗布森辩护。范加尔回忆到:“我很惊讶他对领导的忠诚,即使是备受争议的前任,我想他也可会如此忠诚地对我,我很喜欢他这个人,我想我们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好的合作。”穆里尼奥给范加尔的第一印象是非常与众不同的。

  穆里尼奥在罗布森手下时,他更像是一位球场之外的足球分析员,他负责球队的阵容规划和准备,负责准备对手的资料和组织训练,他没有得到太多与球员共事的机会,俱乐部从上至下都轻蔑地视他为“翻译”(因为穆里尼奥以前是一位翻译)。穆里尼奥的足球理念仅仅停留在了足球的表面,而对俱乐部内的每一位球员的特性、性格和球风几乎没有了解。这一点在范加尔到来后完全地改变了。

  穆里尼奥是一位狂人,这一特点贯穿了他的人生,当然也包括了范加尔到来之时。他曾在训练和讨论时对范加尔怒吼,给范加尔留下了更加深刻的印象:“我更加认定了他是’the special one(特殊的一个,这是穆里尼奥的名句)’”范加尔后来回忆到。穆里尼奥不甘于在别人的手下一直做事,他也想自立门户掌控球队,就像年轻时的范加尔在本哈克手下的阿贾克斯时那样。但在范加尔任命穆里尼奥来担任自己的助手后,穆里尼奥本有机会可以在1年后选择离开,但他最终留了下来与范加尔共事了三年,直到范加尔离开巴萨。范加尔究竟有何种魔力可以让这位狂人沉下气虚心学习呢?我们慢慢道来。

 

二、启蒙老师:

  范加尔意识到了穆里尼奥的潜力后,开始对这位助手进行了培养。范加尔入驻巴萨后马上掌管了和组织结构有关的全部事宜,但不同于博比·罗布森,范加尔把具体的事务更多地交给了穆里尼奥。穆里尼奥正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主教练助手。很快,穆里尼奥有机会接触到了像里瓦尔多、瓜迪奥拉、克鲁伊维特、菲戈等伟大的时代球员,这样的近距离共事让穆里尼奥深入地了解了球队的竞技状态和球员特点,为他的助教工作提供了更高的效率,积累了更多的经验。

  在范加尔的体制下,穆里尼奥获得了训练课上的主要控制权,从一定程度上成为了一名教练,这也为他日后的工作奠定了基础。

  穆里尼奥的住处离范加尔的家只有15米的距离,他的工作时间也和他的导师的工作时间相同——无时无刻。穆里尼奥成了工作狂,他从范加尔身上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他意识到这位在场上无时无刻拿着小板子记录的教练是自己的标杆。“我从范加尔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如果你想有所成就,就得拼命,就需要非常努力地工作。对此,我时刻铭记于心。”穆里尼奥回忆过往时说到。

  穆里尼奥曾经得到过本菲卡的征兆,他有机会到那里成为一名助理教练,但范加尔竭力挽留:“如果他想让你成为主教练,那么我立刻送你去机场。但他只是让你成为助理教练,那你需要说不。”这次经历让这位满怀雄心壮志的葡萄牙人死心塌地地在自己的羽翼下呆了三年。当然,穆里尼奥在后来也以本菲卡为起点,开始了自己传奇的教练生涯。

  范加尔让穆里尼奥不止拘泥于他助理教练的身份,他不止在训练和共事中不断认可穆里尼奥,还让他有了成为主教练的机会。在一些不太重要的比赛中,在友谊赛和加泰罗尼亚杯上,范加尔将球队给到了穆里尼奥。“我去看台了,你来掌管球队!”穆里尼奥很好地执行了任务,积累了早期非常宝贵的经验。

 

三、雁影分飞

  由于球队成绩的不乐观,2000年5月,范加尔辞职,他拒绝了巴塞罗那提前解约的1000万欧元买断费,以一句“媒体朋友们,我走了。恭喜你们。”离开了巴萨,回到祖国接手了荷兰国家队。跟随罗布森和范加尔学习了大量知识,积累了大量经验后,穆里尼奥也随即离开了巴塞罗那,返回了故乡葡萄牙,拉开了他作为教练的传奇序幕。

  穆里尼奥本菲卡和莱利亚周转了近两个赛季后,他来到了波尔图开启了属于他的波尔图生涯。他先是在01-02赛季中帮助波尔图拿到了欧洲联盟杯的参赛资格,随后在第二年带领波尔图获得了葡超冠军、葡萄牙杯冠军和欧洲联盟杯的三个冠军,最终在当年获得了欧足联2003年年度最佳教练的称呼。03-04赛季,波尔图卫冕联赛冠军,还在欧战赛事中连斩如日中天的曼联、摩纳哥。穆里尼奥初出茅庐崭露头角,让无数俱乐部都感到震撼,豪门纷纷向其伸出橄榄枝。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英超豪门切尔西的主教练,属于穆里尼奥的传奇教练之路正式到来。

  而范加尔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在带领这支问题重重的荷兰国家队无缘世界杯后,重返了巴萨。而重返巴萨的进程也并不顺利,仅仅回归一个赛季后便因成绩不佳辞职,而后前往阿贾克斯成为了技术总监,远离了教练席。范加尔这并不顺利的5年最终在他在2005年回归阿尔克马尔后画上了句点,范加尔才走回了正轨。而此时,穆里尼奥已经在切尔西取得了不错的成就,夺得了2座英超冠军、1座足总杯冠军、2座英联杯冠军和1座社区盾冠军。

 

四、顶峰重逢,已是对手

  2008年6月,穆里尼奥来到国际米兰,拿到了联赛冠军,也正是在这一年,范加尔来到了拜仁慕尼黑,而故事也就此开始。

  09-10赛季,两支球队展现出来了极强的统治力。范加尔来到拜仁后并不顺利,在赛季初经历了球队40多年来的联赛的最差开局,但随后范加尔在技战术和精神意志激励两方面都找到了解决之道,随后联赛力夺9连胜,并最终获得09-10赛季德甲冠军和德国超级杯冠军。

  穆里尼奥这边也不好过,从赛季初的低迷到后来的起伏,球队状态飘忽不定,但他总能使球队在关键比赛中赢球,在穆里尼奥的防守足球理念下,球队保证了经济水平,同样拿到了意甲联赛和意大利杯冠军。

  两位主教练带着双冠的荣誉,在分别淘汰了曼联和巴萨后会师欧冠决赛,范加尔在率先带领球队进入决赛后给穆里尼奥发了短信:“你还要跨越一道障碍(瓜迪奥拉的巴萨),而我已经跨过去了。我会在马德里等你的。”穆里尼奥很争气,在第二回合10打11的不利局面下,球队守住了0:1的比分,最终以总比分3:2昂首进入决赛。师徒二人在顶峰重逢,曾经的伙伴如今要带领着各自的球队争夺欧洲俱乐部的最高荣誉,这场比赛也被称为“上帝对阵上帝之子”。

  这场比赛具有着很多的意义,对于两支球队而言,他们都有成为三冠王的机会,对于两个国家而言,哪只球队获胜,哪支球队所在的联赛就可以获得明年欧冠的4个席位,而失败者则会是3个。在俱乐部观念极强的国外,俱乐部荣誉高过国家荣誉,假如国米在决赛中输球,那么米兰大街上恐怕会有成群结队的AC米兰球迷疯狂庆祝。拜仁向全国观众发出了邀请函,球员和范加尔的联名公开信凝聚了全德国球迷的热情,无数德国其他队伍的球迷加入到了这场决赛的支持中,这在那个时代的足球世界是一个难以想象的事情。

  赛前,媒体纷纷对这位师徒的重逢加以报道,而穆里尼奥以平和的心态和对老师的尊敬回复媒体:“我几分钟前刚和范加尔聊过几句,但具体内容我无可奉告。赛前我们会紧紧拥抱,赛后也是如此。”穆里尼奥曾经在这位酷爱做笔记的荷兰人手底下扮演着谦卑的角色,范加尔给予他机会让他提炼出了自己的大使计划,这场决赛是师徒二人作为教练的第一次过招,学生能否用自己的方式击败老师,答案该揭晓了。

  讽刺的是,穆里尼奥麾下的这支国际米兰的首发没有一位意大利人,而意大利国家队阵中也没有一位国际米兰的球员,这支球队主要由南美球员和少量的非洲球员构成,这样让以德国人为主的拜仁队球迷产生了十足的优越感,每一位拜仁球迷都认为穆里尼奥的防守足球会在范加尔的全攻足球理念下崩塌。

  事实证明,双方在场上很好地贯彻了各自的足球理念,范加尔的拜仁持续地对穆里尼奥的球门施压,强大的攻势和高位的逼抢反抢压得国际米兰喘不过气来,拜仁牢牢地控制住了球权,不断用传球和跑位撕扯国际米兰的防线。无论是罗本在边路的冲击还是中路的小范围配合和远射,都让拜仁看起来牢牢地控制住了场上的节奏。

  但国米用强大的防守能力守住了拜仁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穆里尼奥的防守足球的完美执行使得他们在09-10赛季中的欧冠中仅丢8球的同时打进15球,强大的防守能力和高效的反击效率使得这支球队持续前进,这一点在决赛中得到了完美体现,尽管上半场第16分钟主裁判英格兰人霍华德·韦伯非常有争议地漏判了麦孔在禁区内的首球,但从整个上半场来看,国际米兰将攻防两端做到了极致。在挡住了拜仁的冲击后,比赛第35分钟,门将塞萨尔开大脚准确找到前场的米利托,后者头球争抢到第一点后蹭给斯内德的同时高速前插,斯内德舒服的提前量给到了米利托助攻,米利托单刀赴会爆射破门,国米在上半场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凭借简单的三脚触球就将皮球送进了拜仁队的大门,国米高效的反击给到了拜仁致命一击。

  比赛第42分钟,又是国米的高效反击,又是米利托和斯内德两人之间的配合,简单的两次传跑就创造出了单刀球的机会,可惜斯内德的单刀球被布特拒之门外,国米在射门次数和控球率下风的情况下创造出了两次绝佳的破门机会并打入一球,而拜仁显然没有发挥出自己应有的进攻足球的水准。

  下半场易边再战,拜仁起势。下半场刚刚开始,奥利奇脚后跟给到哈米特-阿尔滕托普,后者横穿,取代马里奥·戈麦斯首发的小将托马斯·穆勒获得了绝佳的单刀球机会,而穆勒错失了这个绝佳的机会,球被塞萨尔神勇扑出。

  此后,国米再次抗住了阿尔滕托普、穆勒和罗本的多次不错的进球机会,在比赛第70分钟再给拜仁一记重创。埃托奥将球给到米利托,两人面对4名防守球员,米利托利用速度和盘带形成1对2的局面,假装内切假射再一扣将拜仁5号后卫范比滕的重心完全晃开,单刀面对布特稳稳地推球门远角,米利托用个人能力为国际米兰再下一城,比分来到2:0,拜仁慕尼黑被彻底地击溃了。

  随着终场哨声响起,国际米兰时隔45年之后再次站到了欧洲之巅。

  赛后,媒体和范加尔本人都表达出了不满与遗憾,除了抨击主裁判漏盘的点球,范加尔还做出了一段非常富有针对性的发言:“我们选择了一种非常难以掌握的踢球风格,我认为这是最吸引观众的踢法。面对国米这样防守能力的球队时,我们必须拿出攻击性十足的表现并把握住更多的机会,比赛的进程跟我的预想高度吻合,我们主宰了比赛,而国米一直在守株待兔,并用防守反击重创了我们。我们创造了很多机会,但当我们把握不住这些机会时候,那么就会输掉比赛。我们没有拿出更好的表现。防守比进攻容易得多。”范加尔在赛后说到,“我对我们球员所做的一切感到自豪,我为他们感到骄傲。当然,国米配得上他们的胜利,他们的表现非常棒,我要向他们表示祝贺,同时我也要祝贺何塞·穆里尼奥。”

  穆里尼奥据此进行了回应:“范加尔说国米是一支防守型的球队,从足球的意义上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挑衅,但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也想要这样东西——胜利。我们踢出了一场内容丰富的精彩比赛。”赛后师徒两人互相祝贺和拌嘴的场景,也留存在了足球的史册之中。

  两队走到这一步都已经是胜利了,不是最好的球队胜利了,而是效率最高的球队胜利了。两人在顶峰相会,而又需要继续走下去属于各自的道理,二者相视一笑,擦肩而过,等待着下一次相遇。

 

五、足球理念的异同

  二者年龄相差了12岁,性格上也有比较明显的差别,足球理念自然有各自的风格和特点,但毕竟穆里尼奥在范加尔的庇护下学习了3年,身上还有些范加尔的影子。

  两位教练都是非常传统的男人,他们都秉持着一种近乎福音派的信仰,即教练可以凭借其战术指挥成为球队的国王。两人都强调教练至上,都强调强硬的自上而下的管理方法,他们对待球员都非常严格,注重每一位球员本身,注重球员对自己足球理念的执行。

  同样,两人都有漂泊的倾向,他们在除了自己祖国的地方都留下了很多足迹,西班牙、意大利、英格兰、德国、留下过他们的身影。

  他们拥有着极高的精神意志力和足球理念天赋。但两人在各自的足球理念上有着很大的不同,作为攻势足球的倡导者,范加尔强调足球的美感,他认为进攻是足球最优美的表达方式,也是最优雅的足球方式,是观众们最愿意看的纯粹的足球,范加尔强调足球的观赏性,在米歇尔斯创造的荷兰传统全攻全守足球基础之上,范加尔将自己的理念和荷兰的足球传统发扬并独成一派。

  而穆里尼奥强调的是防守足球,防守才是足球之本,对于穆里尼奥来说,足球的优雅和进攻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能赢球,能拿冠军,他不注重怎么取胜,他只注重取胜本身。正如罗本之言:“虽然有的时候我并不赞同他的踢球方式,但是他能赢球,他就是一位赢家,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二者的观念完全不同。一言以蔽之,范加尔强调观赏性,而穆里尼奥强调实用性和效率。

  范加尔性格沉稳而谦虚,虽然会对自己不满意的球员,对媒体、裁判表现出愤怒的表情,但他整体以稳重著称,他总是在场边用本子实时记录着。穆里尼奥就不一样了,他在离开范加尔的庇佑后,彻底放飞了自己的天性与激情,作为“the special one”,穆里尼奥的“狂”让弗格森、范加尔等名帅都倍感震撼,弗格森从开始瞧不起这个吵闹自大的毛头小子到祝贺钦佩他的能力,范加尔在谈论到穆里尼奥淘汰巴萨晋级决赛时在球场内的疯狂庆祝时表示:“当时(在巴萨时)还非常谦逊,看着他演变成现在这样,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他逐渐变成了一个性情中人。”穆里尼奥狂,狂得还有资本,这也是他取得成功的一大原因。

 

六、英超再会

  2014年5月,范加尔入驻红魔曼联,切尔西主帅穆里尼奥在第一时间祝贺了荷兰人的到来,“他是第一个给我发短信的人,他说他很嫉妒我,有那么多优秀的俱乐部邀请我来执教”范加尔说。穆里尼奥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及了自己的恩师:“我很高兴他能够和我一起在英超执教,他是一位伟大的教练,我祝愿他一切顺利。”

  在这一年多期间,红蓝大战一共上演了三次,两场平局,唯一分出胜负的是15年4月19日的比赛,切尔西1:0战胜曼联,穆里尼奥再一次战胜了他的恩师范加尔。

  范加尔在曼联的执教生涯并不顺利,在15年匆匆下课后,穆里尼奥接过了范加尔的教鞭,然而后者在曼联的执教也屡屡受挫,除了欧联杯的冠军和国内两个杯赛的冠军再无建树,于2019年转投热刺。

 

七、总结

  范加尔给了穆里尼奥学习的机会,穆里尼奥从他的启蒙老师那里学到了很多,但正如范加热所说:“穆里尼奥的成功是他自己造就的,他是‘the special one’,直到现在。”狂人穆里尼奥用自己的天赋和性格回馈了范加尔的帮助,师徒二人现在仍奋战在教练一线,范加尔已经带领荷兰时隔8年重返世界杯,穆里尼奥执教罗马直逼欧冠区,未来这对师徒能否还有机会再以对手或是朋友的方式同时出现在一块足球场地上?我们不得而知,只愿两位未来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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