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TA：不见天日的“基恩门”录像带

来源：The Athletic

作者：Daniel Taylor & Oliver Kay

时值黄昏，太阳渐渐落山，正在休假的鲍勃-法勒查看了一下电话，这才意识到由于自己一开始还无法理解的原因，有很多人在尝试联系自己。

他看到了众多曼联系记者的号码，这帮记者整晚都在尝试打电话。

罗伊-基恩刚刚接受了MUTV的专访并毫无保留地回答了相关问题，但是这段访问被俱乐部高层定性为“不能播出”，还被直接踢出了播出日程。

“我只能跟记者们说，‘对不起，我正在大加纳利岛上躺着享受日光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担任MUTV主编的法勒回忆说，“我想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我肯定是清白的，我当时在国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正式这次访问破坏了基恩与弗爵爷之间的关系，并导致曼联队长被效力了12年之久的俱乐部解约。

这起事件加深了两人间从未真正解决的怨恨，如果你知道这个故事的两位主角是如何交恶的，你可能也会认同他们或许永远都不会和好了。

然而，16年过去了，除了弗爵爷，还是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基恩当年到底说了些什么，用什么语调说的，又引发了怎样的反应。

时任曼联CEO大卫-吉尔拿到了所有录像，并把录像带锁进了办公室的保险箱里，确保相关信息不会泄露。俱乐部以外的人们从未看过，也基本能肯定不会有外人看到了。或许这么做正符合曼联的利益，因为借用一位前MUTV雇员的话来说，事实就是那段专访“被人为塑造成了本来不是那样的怪物”。

你可能对那盘带子有自己的假设：基恩抨击了队友，把年轻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对他们的态度极度不满，导致自己在回答时失态，以至于他无法继续留在曼联俱乐部。

然而，这与The Athletic时隔多年后从那些当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说的人们得知的信息并不完全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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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深知跟弗爵爷闹翻是什么感觉的曼联名宿——韦恩-鲁尼数年前被问到，他是否还记得弗爵爷最愤怒的时候是什么情形。

“是罗伊-基恩离开曼联的时候。”鲁尼说，“众所周知，当年有过一场会议。罗伊作客MUTV聊到了几名队友。弗爵爷对此很不满，所以他召开了那场球队会议，让我们所有人都看看罗伊说了啥。我们都去了弗爵爷的办公室，还有教练组。”

“我们一同看了录像。罗伊问有没有哪位球员觉得有问题，所有人都说没有，因为，老实讲，他的回答并没有那么糟糕。这引发了罗伊和弗爵爷之间的争论。两人争论了几句，然后弗爵爷跳过了办公桌。”

“我当时在想，‘天啊，这也太疯狂了。’我那时才19岁。弗爵爷被人拦了下来，事态逐渐平息。然后，第二天，罗伊照常出席训练，没想到30分钟后，我们看到他驾车离开。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训练基地见他。”

基恩将那次在弗爵爷办公室召开的球队会议称作“塞班岛事件2.0”，因为他想起了导致自己在2002年世界杯正赛开打前退出爱尔兰代表队的跟麦卡锡的那次争吵。

在那次球队会议上，基恩指责弗爵爷的心思已经不在足球上了，还通过嘲笑训练的重复枯燥羞辱了助教奎罗斯。只有一点基恩没说实话，他在自传中说当时自己问奎罗斯：“卡洛斯，你跟你妻子深入交流时只用一个姿势吗？”这不是实情，基恩的原话比这句还要粗俗得多。

“塞班岛事件2.0”发生前的那个周六，即2005年10月29日，曼联客场1-4负于米堡，正在养伤的基恩在迪拜的酒店里观看了那场比赛。这是一场耻辱性的失利，而且就是这么巧，当时正好轮到刚刚飞回英格兰的基恩亮相MUTV的《客串球评》节目（该节目每周一都会请不同的球员来点评球队周末的比赛表现）。

如今已成为BBC的MOTD节目评论员的斯蒂夫-鲍尔负责提问。当时出任MUTV足球主管的基拉-巴洛负责节目制作。现场有一位音响师和几名摄像，甚至在拍摄正式开始前，现场的人们就普遍认为不会全程直播是明智之举。“作为一家俱乐部的官方电视台，你当然想要掌控输出的内容。”一位前雇员表示，“罗伊过去曾经参加过两次直播电话连线，其中一次差点就出大事了。”

刚结束训练的基恩落座时还穿着球衣。他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既然MUTV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不希望MUTV剪辑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之前的几次采访中，基恩一些较为敏感的话语被删掉了。这就是典型的基恩，他注意到了这件事，对此感到不满。

摄像机开始工作，好的，接下来就是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公之于众的部分了。

“我对此事的记忆源自当时看过的一些采访片段，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当时身为MUTV的采访者和评论员之一的乔-埃文斯说道，“没什么你意料之外的话语。他并没有想要刻意报复任何人，措辞也不算尖酸刻薄。他的态度很真诚，但你还能期待些什么呢？没有哪个瞬间会让我惊呼，‘等等，他刚刚说了啥？’只有罗伊-基恩发自肺腑的话。”

“我记得有一句是关于基兰-理查德森的，罗伊说‘他不是个左后卫’。基兰是当时有望迎来职业生涯重大突破的年轻人之一，达伦-弗莱彻也是。但是罗伊的话真不算过于严苛。他并不是针对某个人的，也从来都不会这么做。罗伊还曾经经常在周四晚上现场观看预备队在奥尔特灵厄姆的比赛，顶着风雨在寒冷的看台上关注着这些年轻球员。”

“那次采访发生在曼联输给米堡之后，那是我见过的曼联踢得最烂的比赛之一。基恩被问到曼联为什么会丢那些球，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他很自然地觉得这就是自己身为队长的职责。他觉得如果自己粉饰太平，那就是自己失职，对队友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讽刺的是，据说至少有一名MUTV高层很高兴基恩事先同意了跟加里-内维尔交换了录制顺序。

MUTV的总经理彼得-布鲁克斯曾是TV-am和ITV子午线的新闻编辑，还曾在《今日新闻》担任主播。和所有的老派记者一样，他喜欢报道独家新闻的快感。

“我们已经报道了几单大新闻。”他在那个赛季早些时候接受《公关周刊》采访时说，“我内心深处仍是一名记者。我在MUTV新闻部待的时间跟我在办公室里的差不多。”

法勒是布鲁克斯的左膀右臂，他也是新闻记者出身。MUTV的属性较为特别，每逢报道思路跟梦剧场高层并不是完全吻合时，他们就得确保内容以最有利于俱乐部的方式呈现出来。比如说MUTV曾有意拍摄球迷针对格雷泽家族的抗议，上头人就必须指出这并非俱乐部旗下的媒体渠道该宣传的内容。

布鲁克斯似乎对MUTV被其他记者称为曼联和弗格森的宣传机器深为不满。他希望MUTV能设定新闻议程，还引用乔尔-格雷泽在收购完成后的第一次采访来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就连杰里米-帕克斯曼（BBC《新闻之夜》节目的主持人）也做不到比我们更深入地刨根问底。如果我们仅仅是曼联的公关部门，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我不确定我们的内容能有多大吸引力。”

这回，布鲁克斯有半个小时时间专访罗伊-基恩，他显然能获得足以成为头版头条的好内容，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件好事。也许他认为这是吸引更多订阅用户的一种方法。前同事回忆说布鲁克斯形容那是一次“爆炸性”的采访，他难以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他四处跟人说这次专访太劲爆了。”一位消息人士表示，“在他看来，这次采访实在太棒了。”至于布鲁克斯本人，拒绝向The Athletic发表评论。

并不是MUTV的所有人都如此乐观。在演播室里，大家没过多久就看明白了，基恩已经放弃了MUTV的口头禅，即一切内容都应该是极其积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弗爵爷不会喜欢这次专访的内容。他们很担心。

当时距离弗爵爷抵制MUTV才过了数月而已，那次抵制的起因是MUTV的一位主持人——保罗-安东尼竟敢在直播时说自己更希望曼联改打4-4-2阵型，而不是奎罗斯引入的4-5-1。大卫-吉尔不得不介入调解。和往常一样，没人想惹怒弗爵爷。

曼联新闻官戴安娜-劳的办公室就在MUTV演播室附近。她在专访结束时走了过来，笑着问大家是否一切顺利。“不大好……”

吉尔很快就听说了此事。弗爵爷在家里接通了电话。他跟吉尔看了采访录像，判定绝不能让MUTV播出这段专访。这期《客串球评》是在午餐时间录制的，原定在当天的18:30播放，但开始前一小时就被剔出了节目表，改为播出一期关于曼联青训学院的老节目。替换节目播完后，直接就是关于加里-帕里斯特的纪录片了，没有任何解释说明。

“这就是MUTV，是内部频道，是俱乐部的宣传渠道。”基恩在自传中写道，“所有豪门俱乐部都有类似的媒体渠道。一旦情况变得糟糕，他们就会放出一些正面消息。‘忘掉这场糟糕的比赛，咱们一些外租的年轻球员表现不错。’如果我们在杯赛出局，他们次日就会宣布某位球员签下了新合约，或者报道股价上涨。”

“这就是足球——这都是这项运动的一部分。所以我如实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他的表现很糟’，‘防守太烂’，‘他应该拿出更好的表现’。我很生气，但我并不是想搞事情。有些人以为我当时在演播室里疯狂咆哮来着，错了，那都是我深思熟虑后的话。我想传达的信息很明确，我们的表现不够好，还可以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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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细节被泄露出去了。“基恩门”被《每日镜报》以“赛季最重磅新闻”的名义，拟了个“基恩：我们应该甩掉表现不佳的球员”的标题，转格式成了洋洋洒洒4个版面的大新闻。

这篇报道称基恩说曼联应该考虑在冬窗清洗他提到的球员，曼联队长还严厉批评了球队的防守。《每日镜报》还表示，在费迪南德交出一场特别糟糕的表现后，基恩对这位队友的薪资提出了质疑。基恩始终否认这部分的流言，费迪南德也予以力挺。

接下来就是曼联客场对阵里尔的欧冠比赛了，4000名曼联球迷在客队球迷看台上高唱基恩的名字。情绪再次变得焦躁不安。曼联又输了，0-1小负，球迷们在终场哨吹响后将矛头指向了球员。

比赛前一天，弗爵爷在曼彻斯特机场办理登记手续时被天空体育记者弗雷泽-丹顿问到俱乐部是否对基恩一事有任何评论。停录闭麦后，弗爵爷跟丹顿说：“你以后不用跟曼联的新闻了。”

有传言称，《每日镜报》花费了不菲的线人费才得到了泄密消息，而此前一直未被报道的事实是，曼联还为此进行了内部调查以便根除内鬼。

弗爵爷一直以自己掌控下的曼联能把所有事都留在内部而感到自豪。曼联的内部调查最终没有结果，但他们一直明确表示，如果找到证据，泄密者将立即变成前雇员。

这或许都有助于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就知情的一些MUTV员工，甚至是离职多年的雇员，谈及此事仍有一定程度的不安，甚至是疑神疑鬼。很少有人愿意谈论当时发生了什么，承诺不留记录也不行。还有人迅速拉下了百叶窗。

布鲁克斯告诉The Athletic，他从未公开谈过“基恩门”，如果他未来出自传的话，可能会在书中披露。在后续沟通中，他要求我们撰写本文时绕过他，“以免有诽谤之虞”。即便是现在，这还是一个诡异的敏感话题。

“没人会想到这次采访会导致罗伊离开俱乐部。”一位要求匿名的前工作人员说，“当时俱乐部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内部调查，想找出是谁把消息泄露给《镜报》的。当时有很多种推测。这次泄密在幕后给俱乐部制造了许多问题，还引发了许多糟糕的情绪，可能时至今日都还在困扰曼联。”

当然，基恩一直坚持认为这次采访的负面影响被夸大了，最终结果应该是弗爵爷向他道歉。他没有参加弗爵爷雕像的揭幕仪式，也不在弗爵爷电影首映礼的受邀名单中，反正他也不会去。两人的关系已经破裂了。

几年前，弗爵爷和基恩搭乘了从巴黎飞回曼市的同一趟航班，两人只隔了几个座位，甚至连一句最简单的问候都没有，更不用提握手或其他的寒暄方式。

是基恩违反了曼联更衣室的规定吗？从自传中的措辞来看，弗爵爷无疑是这么想的。

“罗伊说基兰-稽查的森是一位‘懒惰的后卫’，不理解‘苏格兰的人们为什么对达伦-弗莱彻赞不绝口’，还点评了费迪南德，‘只是因为获得了12万英镑的周薪，对阵热刺时的20分钟表现不错，你就觉得自己是超级巨星了。’上帝啊，真是难以置信。他把炮火对准了所有人。达伦-弗莱彻、阿兰-史密斯、范德萨，罗伊把他们喷了个遍。”

在弗爵爷办公室里的那次球队会议中，范德萨肯定是受内伤了，曼联门将当时在所有人面前建议基恩可以换个更友好的语气来表达观点。没想到基恩回复：“埃德温，为何你不干脆闭上嘴？你才来曼联2分钟，做过的采访比我12年来加起来都多。那是MUTV，我必须这么做。”

与此同时，基恩的几位前队友确实公开表示过采访内容其实并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劲爆。费迪南德是一个，还有加里-内维尔和鲁尼。

“我们看过录像带，就和罗伊说的一样，有一部分内容被外界夸大了。”内维尔在自传中表示，“不过正如弗爵爷所言，当时球队正处在困境当中，有些内容是你不想在MUTV上播出的。罗伊为此离开了球队，但在他看来，他只是以自己一贯的方式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已。”

深受球员喜爱的乔-埃文斯在“基恩门”事件后继续为MUTV干了四年，他还记得当时幕后不为人知的情绪。“当时大家的普遍看法是基恩遭遇了恶劣对待。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事，有时候我都怀疑那次采访可能是人为安排的，就为了把基恩赶走。”

“这家伙帮助曼联赢得了一切，付出了鲜血、汗水和泪水，结果因为受邀在一档半小时的节目上给出自己的观点而被轰走了？怎么想都不对劲。”

更有可能的是，在弗爵爷办公室里对峙的那一刻才真正决定了基恩必须离开。基恩在自传中回忆说：“与此同时，俱乐部给我寄了一封信。他们为那次采访罚了我5000英镑，我提出申诉。我跟律师迈克尔-肯尼迪聊了聊，请他帮我回封信。”

“我之前就被罚过，从未申诉。我只是觉得这回这么处理是错的。但是我的回应惹恼了主帅。我想他已经认定了我会离开，‘OK，那我就拿回我的5000英镑，这页就揭过去了。’”

基恩和弗爵爷的关系一直在恶化。两人早在季前备战期就爆发了各种各样的争论。球队的状态非常糟糕，《曼晚》还毫不客气地给出了“乌合之众”的评语。正值穆里尼奥执教生涯巅峰期的切尔西提升了英超的竞争水准。而33岁的基恩开始感受到年龄和伤病的威力。

咱们也别忘了，只要符合自己的利益，弗爵爷是乐于夸大事实的，他是足坛最成功的主帅，也是一位出色的演员。

“基恩门”发生的18天后，弗爵爷带着那个赛季最欢快的情绪出席了上午九点半的新闻发布会。他聊到了苏格兰赢得非官方世界杯的话题，拿现场记者开涮。因为马上就要迎来两周的国家队比赛日了，这是弗爵爷短期内最后一次面对记者。“感谢上帝！”他笑着说，“你们知道拜仁每天都有新闻发布会吗？你们能想象吗？我每周参加一场都已经要调动体内的每一分能量了。”

有人提问基恩的续约事宜是否有最新消息，弗爵爷说暂时没有新动态。然后，记者离开后还没过几分钟，曼联就发布了官方声明：“罗伊-基恩已经离开曼联。”一切在早上八点就已经办妥了。这就是典型的弗格森，高超的骗术，完美的演技。

至于那期《客串球评》的录像带，俱乐部当时给出的消息是立即销毁了。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曼联试图让记者打消念头的说辞。

实际上一共有四盘录像带，是当时从四个不同的角度拍摄的，吉尔都锁进了保险箱里。他们还在某处积灰吗？一位资深消息人士坚信曼联至少还留有一份拷贝。吉尔则从未谈及此事。

《客串球评》这档节目也再未登上MUTV的播出节目名单。基恩如今会领到天空体育的报酬，出任当年让自己失去曼联球员席位的角色。至少他现在仍能火力全开地畅所欲言。

基恩最近参加了加里-内维尔的The Overlap Live，话题一度转到了弗爵爷发出你能想象的最恐怖的猛烈批评的能力。

内维尔看向前队友说：“我印象中你被喷的次数似乎不多吧，罗伊。”

“但只要我挨批，那绝不是闹着玩的……”基恩强调。

“……也是你应得的。”内维尔插话说。

基恩留足时间让现场球迷笑，然后一如既往地确保自己能说最后一句。“我不确定，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