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言丨债务翻倍、疑似做账，里昂降级并不冤枉
一年内的两回敲打后，铁拳终于不留情面地落下。6月25日凌晨，法国足坛地震：财政监管机构宣判，曾经的“七冠王”里昂由于严重财务违规和巨额负债，将被强制降入法乙。悲痛中唯一的希望是，留给美国老板约翰-特克斯托的，还有七天的上诉窗口以及可能的反转。
与难以预测的突发地震不同，这位昔日巨人的倒下，其实早有征兆。
大限已至
去年6月的结算日，财政监管机构就盯上了这家老牌豪门。随着调查力度的深入，里昂的前景也变得越发悲观。5轮3负的惨淡开局后，里昂逐渐走出了竞技上的泥潭，在11月已经重返欧战区。然而此时，财务控制委员会的警告再次出现。里昂被禁止在冬窗进行引援，此后的工资发放也会受到严格监管。这一次，“预防性降级”的字眼第一次写在了文件上。俱乐部承认，自身负债高达5亿欧元，此外还有9000万的亏损。高层的警告说得清楚：如果赛季末财政状况依然没有改善，这一处罚将会正式生效，里昂会被直接被勒令降入法乙。
法国媒体《队报》在当时披露，若想顺利渡过难关，里昂需要至少1.75亿欧元的资金证明。在压力下，里昂抛售了卡克雷、奥尔班和杰弗尼奥，把本拉赫马租借送去了沙特，还将过去十年的一号门将、这个赛季被莫名雪藏的安东尼-洛佩斯打发去了南特。一系列变卖后，里昂不过换来了3000万欧元。努阿马和切尔基两位值钱的潜力股，都因为要价过高而转会失败。换言之，卖人自救这条道路，里昂并没有走通。至于拖到今年夏天才以3600万出售谢尔基，已是于事无补。
或许是为了掩盖自身的窘迫，俱乐部选择了转移矛盾，炮轰大巴黎动用“海外违规资金”签下了克瓦拉茨赫利亚，要求法甲联盟取消格鲁吉亚人的注册。此前由于阿尔马达的转会，里昂老板就和巴黎高层起了争执。巴黎方面认为，阿尔马达从博塔弗戈加盟里昂是钻了转会禁令的空子，因为两者都是特克斯托的所属球队，内部流动无需支付转会费。内忧外患之下，里昂在法国杯1/16决赛中被第五级别球队布尔关雅略点球爆冷，似乎也不算什么稀奇了。联赛收官日，里昂最终以3分之差无缘欧冠资格，基本宣告了这是一个竞技和财政双线失败的赛季。
又是美国人
“博塔弗戈球迷滚出去！”降级噩耗传来后，里昂球迷组织Bad Gones终于忍无可忍，将发泄的炮口对准了美国老板特克斯托。当地媒体适时抛出疑问：如果米歇尔-奥拉斯继续执掌球队，这“悲伤和难以理解的一切”还会上演吗？
里昂俱乐部的历史可以追溯至二战结束后，但成为豪门，要始于1987年。在本地商人奥拉斯收购之前，俱乐部拿得出手的荣誉只有1950年代的法乙冠军。奥拉斯到来后，通过对内力抓青训、对外推广商务的两手抓，开启了俱乐部的黄金时期。21世纪初，高效干练的索尼-安德森、脚法鬼魅的小儒尼尼奥、突破犀利的马卢达和忠诚终老的戈武等核心球员，先后撑起了前无古人的法甲七连冠。从本泽马到拉卡泽特，再到恩东贝莱谢切尔基源源不断的青训硕果，也让热尔兰雄狮的荣光代代传承。
然而随着大巴黎和摩纳哥先后被外国资本强势收购，长袖善舞如奥拉斯，在剧变的格局面前也渐感力不从心。2023年4月，带着万般不舍和留恋，奥拉斯将俱乐部股份出售给了特克斯托。不曾想，这却是噩梦纪元的开端。在入主里昂之前，美国人已经是英超水晶宫、巴甲博塔弗戈和比乙莫伦贝克的股东。美国身份自带的质疑，以及多俱乐部所有模式的疑点，都预示着里昂日后的困顿。
俱乐部易主后的两个转会窗，里昂都保持着极高的投入。2023年夏天，得益于高价出售巴尔科拉和卢克巴，俱乐部在投入约8000万的同时，还是收获了近3000万的盈利。去年夏天，收支天平却完全逆转：投入1.5亿背后，是整整8000万的亏损！如此入不敷出，很难让球队的财务状况继续安稳。美国人入主以来，球队的债务翻了一倍。但在去年11月的降级阴霾笼罩时，特克斯托依然嘴硬：“我们绝不会降级！”
更值得怀疑的是，特克斯托为了维护自己的私人友谊，选择了牺牲俱乐部利益。上一个转会窗，里昂与诺丁汉森林的两笔交易在账面上存在不小的疑点。年近30岁、身价仅有1600万的塞内加尔中后卫尼亚凯特，花了里昂翻倍的转会费。半年前从森林租借而来的比利时中场奥雷尔-曼加拉，7月初才花费2300万买断，8月底就被转手租借回英超。这两笔交易都是典型的做账式交易，目的就是帮助诺丁汉森林解决财务问题。这样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2024年3月，当森林有可能因违反PSR规则而被罚分时，特克斯托就向“船王”表达了同情。2023年，马里纳基斯也帮助里昂通过了财务审计。但谁也没想到，投桃报李的代价，竟是俱乐部的倒掉。如果不是突发降级，在今年夏天，特克斯托还将拉上自家所属的博塔弗戈，与诺丁汉森林继续规模更大的做账交易。在世俱杯表现抢眼的伊戈尔-热苏斯和雅伊尔-库尼亚，已经基本确定登陆城市球场。
本周早些时候，特克斯托宣布出售持有的水晶宫股份，换来1.9亿英镑的现金。当里昂命运的审判锤落下时，以为高枕无忧的美国老板正在世俱杯前线督战。他牵挂的，是博塔弗戈能否闯入八强赢下巨额奖金。至于里昂，在长达数月的拖欠员工薪水和供应商货款后，已经陷入了靠裁员维生的绝境。他全资拥有的其他球队，也都是厄运缠身：莫伦贝克直接破产，博塔弗戈成了赖账转会费的老赖。再看看同样被美国资本折腾出一身毛病的切尔西和AC米兰，以后谁还敢相信美国人能玩好欧洲足球？
有转机
抛开对美国人的偏见，老字号球队被行政降级这回事，在近些年的法国足坛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演。背后的共性，都是糟糕的财政。2024年7月，曾经六夺法甲冠军的波尔多宣布破产重组，并放弃职业联赛资格。随后监管机构宣布，波尔多只得征战第四级别联赛，俱乐部力求留在丙级的上诉失败。2023年，由中国能兴集团控股的法乙球队索肖，也因无力继续投资而再降一级，上诉同样被驳回。
这也是法国足球市场不景气的冰山一角。生性优雅的法国人，并不十分热衷于足球这项“粗野”的运动。许多球队虽然地处大城市，但并没有数量足够庞大且足够狂热忠诚的球迷基础。里昂容量近6万人的卢米埃尔球场，上赛季平均入座人数也不过5万出头，而这已经是启用新球场十年来的峰值。球迷的消费力度有限，俱乐部更多只能依靠母公司或者出售球员等方式造血，盈利模式较为单一。一旦像里昂这般出现决策失误，球队显然缺乏足够的应对措施抵御风险。
真的没救了吗？现在还没到最绝望的时候。只要特克斯托将出售水晶宫股份的资金实际汇入里昂账户，就有起死回生的可能。2022-23赛季，已经从法丙降级的南锡又因为财务违规，被监管机构再降一级，跌入第五级别。但在上诉的据理力争下，南锡最终免遭勒令处罚，只是需要接受严格的薪资监管。这支险些堕落至业余联赛的球队，如今已经昂首重返法乙。
自1989年后首次沦落法乙，似乎已经是里昂难以推翻的裁决。一些英国媒体已经替里昂宣判了死刑：只要确认降级，足总杯冠军水晶宫将铁定历史首次进军欧战。雄鹰在塞尔赫斯特公园振翅起飞，却把阴影投射到了卢米埃尔的日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