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移民后裔“返乡”现象盛行，中国足球也能效仿吗？

随着世界范围内的移民现象日益普遍，各国字号球队中都或多或少地吸纳了来自不同民族和人种的移民后裔球员，近年来以德国土裔球员和法国非裔球员为典型的移民后裔球员颇为引人关注。

然而这些能在德法这样足球强国的国家队中占据一席之地的少数族裔球员终究是少数，所以这些足球强国的移民后裔球员中的许多人纷纷选择了一条“返乡”之路，即代表他们父辈的祖国征战国家队赛事，这在本届世界杯尤为显著，来自北非的摩洛哥和突尼斯分别因队内有大量生长于法国的侨民后裔球员而被球迷戏称为“法国二队”和“法国三队”，这一有趣现象的背后又有怎样的文化背景呢？

(图)摩洛哥队中的贝纳蒂亚、迪拉尔和齐耶赫都出生且成长在欧洲

【法国与大法语文化圈的野望】

摩洛哥和突尼斯被称为“法国二队”和“法国三队”，那么显然这一现象的源头得从“一队”身上追溯。

众所周知，在历史上法国曾经是仅次于英国的世界第二殖民帝国，法国人的殖民范围遍布所有大洲，尤其是在非洲几乎占据着半壁江山，而殖民必然意味着文化输出，这也使得法语成为了仅次于英语的第二大辐射范围的语言。所以尽管二战后，法国在各地的殖民地纷纷独立，但以非洲诸国为代表的昔日法占区依然留下了深刻的法国文化烙印，法语是他们的官方语言，昔日的宗主国法国也是他们向往的文化中心。而另一边法国人也乐于扩大他们本国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他们渴望法国成为整个法语世界的中心，而法语则成为世界第一语言，去年年底法国总统马克龙访问非洲时，就公开表达了希望法语超越英语成为非洲乃至世界第一语言的愿望。

(图)昔日法国殖民范围

因而随着法国逐渐放开移民政策，这些来自曾经殖民地的非洲人开始大量涌入法兰西，据法国统经局估算，60岁以下的法国居民中，约30%三代以内有外国血统，而在2013年非洲人则占据了移民总数的43%。

大量移民的涌入虽然一定程度上为法国治安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但法国人却在足球上受益匪浅，不同族裔的球员共同缔造了法国足球的鼎盛时期。众所周知，齐达内是阿尔及利亚后裔，维埃拉是塞内加尔后裔，而亨利和图拉姆则是法属瓜德鲁普后裔，也正因为此，在1998年法国队本土世界杯夺冠后，“black-blanc-beur”（黑人-白人-北非移民）的口号开始在法国流行起来。对于这些移民后裔而言，由于普遍并不富裕，因而相对缺乏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所以足球就成为了他们融入法国社会的重要手段，时至今日，移民后裔已经日渐成为法国国家队的中坚力量，本届世界杯法国队的23人名单中，就有15人有非洲血统，这也是球迷所揶揄的法国队越来越黑的原因。

(图)世界杯首战，法国队首发中有一半是非裔球员

然而，即便这些移民后裔越来越多地在足坛崭露头角，法国队每次的大名单人数依旧是固定的，对于如今人才如井喷般的法国足球而言，一些足够出色却并非顶级的移民后裔球员就很难获得稳定的为国出战的机会，而出战欧洲杯和世界杯这样顶级赛事的机会就更是难上加难，因而选择为父辈的祖国出战就成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选择，一方面拥有征战世界舞台的机会，另一方面也容易获得原生家庭的支持，而对于他们的祖籍国家而言，由于本国的青训体系水平有限，也十分渴望这些成长于欧洲强队青训体系的球员来充实本队的实力，因而双方也就一拍即合。像本届世界杯上，摩洛哥和突尼斯两队的队长贝纳蒂亚和哈兹里就都是出生且成长于法国，但却从青年队开始就选择披上了自己父辈祖国的国字号队服。

(图)卢卡斯、戴尔和格雷罗都是各自队中侨民后裔的代表

而这种现象也并不只发生于这些足球效果，一些欧洲强队对于这些有着本国血统的优秀人才也同样不吝招揽，比如法国队后卫卢卡斯-埃尔南德斯虽然出生于法国，却大部分时间在西班牙生活也成长于西班牙的青训体系，英格兰中场戴尔同样也是出生于英格兰，但却在葡萄牙长大和接受足球训练，还有葡萄牙后卫格雷罗则是出生成长都在法国，而选择了为自己父亲的祖国效力。

所以这在世界足坛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尤其是在大多接受双国籍的欧盟诸国显得更加普遍。

【人才争夺，足协间的激烈博弈】

移民后裔的身份不仅给了球员更多的选择机会，也往往使得球员出生国和祖籍国各自足协之间的人才争夺日趋白热化，这几年最为典型的就是德国足协与土耳其足协以及荷兰足协与摩洛哥足协之间的球员争夺战。

同样是出于二战后重建的需要，德国和荷兰都分别从土耳其和摩洛哥引进了一批廉价劳动力帮助战后建设，这就客观上促进了一大批移民的融入和扎根，因而诸如鲁尔区这种德国最需要廉价劳动力的老工业区就形成了诸多土耳其移民社区，所以像厄齐尔、京多安这样的土裔德国球员多出道于鲁尔区的球队。

(图)近年来土耳其足协从德国招揽来了沙欣、恰尔汗奥卢这些出生在德国的土裔球员
而随着德国足球近年来的飞速发展，一大批土裔德国球员也纷纷在欧洲赛场崭露头角，而这批球员往往有着不同于传统德国球员的灵性和技术，因而他们也很自然成为了土耳其足协争夺的目标，阿尔滕托普兄弟、沙欣、恰尔汗奥卢、托松、马尔勒、托雷这些土耳其国脚都是出生于德国且由德国青训体系所培养的，近年来土耳其的足协的球探一直致力于在德国寻找这些土耳其移民后代的优秀苗子，他们此前甚至给如今的德国国脚聚勒打过电话询问是否愿意为土耳其征战，仅因为聚勒的姓氏Süle看上去像一个土耳其姓氏，实际上聚勒的祖上是来自匈牙利，而这也可以看出土耳其足协的抢人力度之强。

而德国足协近年来也感受到了危机感，也开始加大和土耳其足协的人才争夺力度，尽管在马尔勒的争夺中败下阵来，但勒夫很果断地在联合会杯中带上了此前和土耳其足协绯闻甚多的德米尔拜，彻底为德国足协留住了这位中场大将作为日后的人才储备。

(图)曾为荷兰青年队出战的齐耶赫

而相对于人才雄厚的德国，荷兰足协近年来却因为屡屡流失人才而饱受诟病。在苏里南裔荷兰球员逐渐式微的情况下，摩洛哥裔的球员成为了近年来荷兰足球最值得关注的移民力量，此前摩洛哥裔的博拉鲁兹、阿费莱和马赫都曾入选过荷兰国家队。但近年来许多优秀的摩洛哥裔荷兰球员却纷纷选择了为摩洛哥队效力，摩洛哥本届世界杯大名单中有6名出生于荷兰的球员，而最典型的莫过于齐耶赫和阿姆拉巴特兄弟，其中以荷兰足协错失齐耶赫争议最大，这位阿贾克斯中场核心曾经是荷兰青年队的常客，被广泛认为是斯内德的最佳接班人，但由于老布林德执教时期的长期忽视让这位摩洛哥国脚心灰意冷，最终转投自己父亲的祖国。

(图)出生在荷兰的阿姆拉巴特兄弟也都选择了为摩洛哥国家队效力

而荷兰队最终无缘世界杯也让荷兰球迷对足协流失这些人才表达了不满，对于急需重回强队行列的橙衣军团而言，荷兰足协日后想必也少不了和摩洛哥足协之间的激烈的人才争夺战。

【身份认同，“返乡”球员的艰难抉择】

国家队比赛终究和俱乐部比赛不同，对于这些侨民后裔球员而言，选择所效力的国家队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他们无法像一些诸如曾经阿根廷裔的意大利国脚卡莫拉内西这样的“归化”球员一样保持我行我素的“雇佣兵”人设，由于有着所效力国家队的血统，因而身披国字号球衣的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媒体和球迷上纲上线到身份认同和各自政治问题。

(图)虽然拥有意大利血统，但在意大利国家队中卡莫拉内西始终只像一个“雇佣兵”

由于这些侨民后裔球员可能在披上国家队战袍之前甚至都从未踏足过自己父辈的祖国，只是通过原生家庭环境来了解自己的血统，相对而言，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的身份认同还是会更加倾向于是一个有着外国血统的本地人，所以一般情况下出生在足球强国的移民后裔球员只要有机会，还是会倾向于选择效力成长地的国家队。典型的例子莫过于厄齐尔，这位土裔德国国脚虽然前段时间因为合照时间引起争议，但对外他的身份认同始终是德国人，他曾不顾家庭的期望婉拒了土耳其足协的邀请，也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的下一代母语将会是德语，尽管他也并未因此得到德国舆论的广泛支持。

但也有很多侨民后裔球员对自己的祖籍地有较为强烈的认同，譬如即将走马上任拜仁新帅的前克罗地亚国脚尼克-科瓦奇和他的胞弟罗伯特-科瓦奇，他们兄弟俩都从小是在德国首都柏林出生且长大的，在德甲成名的他们曾一度受到昔日德国主帅福格茨的招揽，但他们还是坚定地选择了为格子军效力，并表示“我们的父母都是克罗地亚人，我们也一直深爱着祖国”。在退役之后，他们也联手执教过克罗地亚的青年队和国家队，对祖国的情感可见一斑。

(图)面对德国队的邀请，科瓦奇兄弟坚定地选择了为克罗地亚队效力

相较于科瓦奇兄弟，他们的晚辈拉基蒂奇在国家队选择上最初就显得有些犹豫，在瑞士出生且长大的拉基蒂奇也曾多次入选过瑞士青年队，但最终受到父亲的影响选择为克罗地亚队效力，为此他们家甚至还收到了瑞士球迷的死亡威胁，而效力国家队初期的巴萨中场也因为不唱国歌而饱受克罗地亚球迷的争议，不过随着效力国家队的时间增加，拉基蒂奇的身份认同也逐渐加深，本届世界杯也能够和队友一起唱起《我们美丽的祖国》。

比起这些有着血缘认同的球员，还有一些侨民后裔则相对缺少认同，而只是将自己的祖籍国当成参加世界大赛的“备胎”。比如，世界杯之前摩洛哥足协还在争取摩洛哥裔的西班牙球员穆尼尔为摩洛哥出战世界杯，这位巴萨青训球员此前曾为西班牙队出战过2016年欧洲杯的预选赛，虽然仅仅替补出场了13分钟，但由于这是FIFA规定下的A级赛事，因而穆尼尔已无法为其他国家队效力，最终申请也被驳回。同样来自北非的突尼斯也有类似的情况，出生于法国的突尼斯后卫贝纳鲁亚内虽然很早就接受了突尼斯足协的邀请，却在中途一度拒绝了祖国的邀请，因为他认为自己还有机会得到法国队的征召，而法国足协却一直没有选择征召他，直到本届世界杯之前他再度受到突尼斯队的邀请，31岁的他才最终成为了突尼斯队正式的一员。

(图)已为西班牙出战过欧预赛的穆尼尔改籍摩洛哥的申请被FIFA驳回
虽然对于这些侨民后裔而言，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他们由于出生在不同的文化环境中，不能过分苛求他们的爱国情怀，不过既然选择穿上了这件国字号球衣，保持足够的敬畏和尊重还是必要的。

【结语：华侨“返乡”进行时？】

从参加世界杯的几支非洲球队来看，他们都或多或少受益于了这些“返乡”的侨民后裔，出身于足球强国青训体系的他们一定程度上都能够实现一些“技术扶贫”，那么对于中国足球而言，接纳或招揽一些杰出的华侨选择或许也不失为提升实力的方式。

(图)出生在葡萄牙改籍回中国的华裔小将陈佳裕

而在2016年，一位名叫弗朗西斯科-陈、中文名陈佳裕的华裔葡萄牙足球小将就在曾经是中国乒乓球国手的父亲陈仕超的支持下放弃了葡萄牙国籍而选择了中国国籍，是建国以来首位改籍的华裔足球运动员，完成改籍后陈佳裕也表示希望日后能够帮助中国队打进世界杯，而目前25岁的陈佳裕效力于葡甲的科瓦彼达迪队。

如今虽然并不知道，中国足球能够在这种华侨“返乡”中收益多少，但至少这种身份认同和渴望帮助中国足球发展的愿望无疑是值得赞赏和鼓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