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感十足的哥斯达黎加人，他们正在用足球帮助土著民

足球不但是赛场上的美丽游戏，它还承担着许多社会功能。人们会用足球打破社交的壁垒、消除人与人之间的隔阂，人们会用足球来锻炼身体、强大心灵，人们还会用足球建立起对基本人权的认知。“教育和青年促进服务”组织(下文简称SEPROJOVEN组织)是中美洲小国哥斯达黎加旨在推动可持续社会变革的一个人道主义组织，它会试图通过包括“Ja Dengä Bolabdtä”(踢足球)在内的各种项目来帮助哥斯达黎加土著居民社区的孩子们。毫无疑问，SEPROJOVEN组织的种种计划是非常让人着迷的，在外媒Goalden Times这篇文章里，作者将带我们一起看看在这个组织中，足球和人道主义工作是如何交织在一起的。

2014年世界杯期间还有“土著杯”，哥斯达黎加代表队同样引人注目

阿隆索-查维斯先生说：“我们的足球比赛没有裁判或者是严格的规则，我们想培养孩子们一种公平竞赛的精神，让他们的思维保持正确是我们更在乎的事情。”

“这样比赛就更加流畅了吗？”我问道。

“是的，而且不止这些。”查维斯的翻译雅尼克说道。

雅尼克的话显然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们常常会听到“足球不仅仅是一场比赛”的说法，但大多数时候，这对于我们只不过是一种陈词滥调。在置身到这样的人道主义组织之中时，我更加好奇足球到底是如何“不止这些”的。

(2014年世界杯哥斯达黎加队阵容)

2014年7月5日，在巴西萨尔瓦多市的新水源球场的众多观众面前，荷兰门将克鲁尔成为了一名英雄，哥斯达黎加在世界杯上的灰姑娘之旅被荷兰人终结了。也许很多人认为哥斯达黎加门将纳瓦斯会流下眼泪，但是他并没有。哥斯达黎加队已经奇迹般地闯入了八强，这是他们世界杯历史上的最佳成绩，而且他们仅仅是在点球大战中以微弱的劣势输给了荷兰队。在纳瓦斯的心目中，这种不可否认的成就感早已掩盖了范加尔的球员们给自己带来的些许遗憾。

当哥斯达黎加国家队在世界杯的舞台上享受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场表演时，另一支来自该国的足球队也在巴西拿出了类似的表现。世界杯期间，巴西国内还在举办着另外一项足球赛事。国际足联有一项“希望足球计划”，旨在保护世界各地那些处于危险之中的青年。为了配合这项计划，在国际足联和“世界街头足球”网站的推动下，一项叫做“希望足球节”的土著杯足球比赛也在巴西如期举行。

这项足球赛事吸引了世界各地至少100个人道主义组织的目光，最终SEPROJOVEN组织的球队成功入选，成为了参加土著杯的32支球队之一。这支来自哥斯达黎加的土著球队表现十分出色，他们以三胜两平两负的成绩排名赛事前十位。可以这么说，战胜东道主巴西、法国和澳大利亚等国的队伍是Seprojoven代表队在赛场上的巅峰时刻。

(2014年巴西“希望足球节”上罗伊-阿里亚斯（右一）带领的哥斯达黎加队)

“参与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真的要强调这一点，”已经在SEPROJOVEN组织工作了6年的查韦斯说道。前往巴西的那支代表队由SEPROJOVEN组织的主管罗伊-阿里亚斯-克鲁兹亲自带领，而队员是分别代表8个国内社区的9名哥斯达黎加青年(男女都有)。

也许直接说“希望足球节”和足球关系不大是不太恰当的，但它的确更加强调公平竞争、公民行为和文化交流等方面的内容。在“希望足球节”期间，除了足球之外，还有冲突调节工作坊、团队建设演习等等活动供这些队员参加。

以美景和咖啡闻名的中美洲国家，土著居民已成占少数的弱势群体

(哥斯达黎加是探险者的天堂)

哥斯达黎加以其美丽的风景和咖啡而闻名。统计数据显示，哥斯达黎加是其邻近几国中接待游客最多的国家，每年都有众多来自全球各地的游客来这里参观令人惊叹的动植物群，体验各种各样的冒险活动。2011年，哥斯达黎加甚至被列为10大最具道德感的发展中国家。足球运动在这个国家民众的心目中占据有着十分特殊的地位，对于与Seprojoven组织相关的人来说，足球和冒险都已经成为他们日常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来自德国的一名社会工作者杰里米曾在Seprojoven组织工作过，他说：“他们中的一些人住得很偏远,有时候我们需要花几个小时艰苦跋涉到村庄, 如果在黄昏时分前没有到达，我们可能就会扎营。有时候会遇上天气突然变化，环境条件就会变得更差。然后还有一些动物需要提防，比如蛇，它们咬上一口几乎就会让你失去生命。不要说医院了，就连最近的诊所都至少距离2-3英里远。”

（哥斯达黎加咖啡种植园）

杰里米进一步说，他在哥斯达黎加度过的时光既丰富多彩又让人大开眼界。“我们遇到的大多数土著居民家庭都很贫穷，他们要么就是农民，要么就是在咖啡种植园里挣得微薄的工资，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很多年，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改善的迹象。”

Seprojoven组织在哥斯达黎加至少要和七八个族群打交道，他们希望这些土著居民能够在医疗保健、教育和体育(尤其足球)等方面提高意识。从文化上来说，这些土著社区中的大多数都会受到中美洲部落文化的影响。

16世纪早期，当西班牙探险家吉尔-冈萨雷斯-达维拉第一次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哥斯达黎加土地时，他所看到的都是黄金，这就是他将这片土地命名为“富饶海岸”的原因。在利益的驱使下，征服者开始大量涌入，而当地土著居民则撤退到山野之间，他们的大多数后裔现在仍然居住在那里。几个世纪以来，由于奴隶制、疾病、人为迫害、政府漠视等因素，土著居民人口已经大量地减少。根据人口普查，存续至今的极少数所谓土著居民(译注：不到总人口1%)居住地十分分散，他们在这个国家的话语权也很微弱。

(哥斯达黎加土著社区的孩子)

足球是这个国家社会的重要部分，贫困的土著社区有很多社会问题

“Ja Dengä Bolabdtä”项目的名称来自于恩吉贝(Ngabe)语，它是目前这个国家大多数土著居民所使用的语言。按文字意义翻译，“Ja Dengä Bolabdtä”就是“踢球”的意思。

根据阿隆索-查维斯的说法，在大约8年前，罗伊-阿里亚斯开始有了帮助这些弱势土著社区的想法。他希望通过足球来帮助这些土著居民，希望用行动来获得土著居民的认同，唤起社会对土著居民的重视。

自19世纪以来，足球运动一直都是哥斯达黎加社会的一部分。当地人声称从1876年起他们就已经开始踢球了。在20世纪早期，英国籍居民对哥斯达黎加足球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们会通过提供设备和组织比赛等方式来发展这个国家的足球运动。

在2014年世界杯上哥斯达黎加队的出色表现绝对不是偶然的结果，它是与这个国家足球运动的持续发展保持一致的。在中美洲，哥斯达黎加是绝对的足球强国。从历史表现来看，他们曾三夺中北美及加勒比海锦标赛冠军(改制前的金杯赛)，四次参加世界杯，可以说是这个地区最成功的球队的之一。哥斯达黎加人对于他们丰富的足球历史感到非常自豪，他们的首都圣何塞一直是这个国家足球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

Seprojoven组织的社区发展项目可以说覆盖到了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首都圣何塞最贫困的街区如莱翁十三世区、埃雷迪亚省的瓜莱里(Guararí)区、18个土著居民区都包括在内。“Ja Dengä Bolabdtä”计划主要就是为土著恩吉贝居民设立的。

“这里的许多恩吉贝人都在咖啡种植园工作，他们采集的每公斤咖啡可能只有1美元的酬劳，这个价格是非常低的，”查韦斯说。许多土著居民的工作都是建立在简易合同基础上的，他们得不到稳定的就业保障。根据INEC(国家统计和人口统计研究所)的年度贫困报告，哥斯达黎加的贫困和极度贫困人口自去年以来已经下降了1%，人们的家庭收入从数量上来看增加了。然而，这种统计结果或许并不准确，许多土著贫困人口并未被计算在内。

(在瓜莱里的公民和平中心每周六都会有女足联赛这样的活动举行)

哥斯达黎加政府在给予土著居民充分的公民权方面显得犹豫不决，尽管已经接受了《联合国土著居民权利宣言》，并批准了国际劳工组织第169号公约，但他们仍然否认土著人民的民族自决权。这实际上也就意味着，政府所提供的社会服务很少能够覆盖到这些土著居民。此外，由于哥斯达黎加与巴拿马之间存在着边界问题的争议，许多人被困在两国之间的“真空”地带。这也就是说，他们既不被巴拿马政府所关心，也被哥斯达黎加政府剥夺了公民的权利。几十年来，两国之间的边界地区一直都是一个问题，而两国政府都不愿承担相关责任。

这些真空地带的居民大多数就像是牧民一样，他们会为了一份工作，为了更高的咖啡或香蕉的产量，为了生存，跨越边境不断地迁移、耕作。他们的教育体系非常地粗糙，来自城市的教师通常都不听懂当地的语言，恩吉贝或布格勒尔(Buglere)人的语言是西班牙语和当地方言的混合体。

80%的土著儿童会接受小学的初等教育，但到了中学这一比例会下降到几乎50%，几乎没有土著民会升入大学，在公立大学里你极少能够看到土著民的身影。时至今日，80%的土著人口仍然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他们的家里没有水和电。

高退学率、高少女怀孕率、低工资以及其他各种不利条件就是Seprojoven组织开展工作首先要去面对的问题。杰里米说，尽管与当地人接触有一点儿挑战，但只要真正的去努力并充满耐心，你就得可以取得预期的结果。“你必须尊重他们的规则和文化，可是一旦你和他们混熟了，他们就会变得友好。”

Seprojeven组织与国际足联合作，利用足球帮助女性土著居民群体

国际足联在2015年开始与Seprojeven组织进行合作。2005年，作为世界足坛的管理机构，国际足联推出了“希望足球计划”，他们希望通过足球改善年轻人的生活。前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曾说“足球是一项看似简单但充满巧妙的运动”，他还进一步强调过足球的全球影响力和力量。国际足联和足球希望计划对Seprojeven组织的宣传工作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他们为此提供了必需的装备和专业知识支援。

(恩吉贝孩子与来自美国拉斯维加斯的孩子们一起做游戏)

Seprojeven组织的足球比赛与一般常见的职业比赛并不一样。事实上，它更像我们朋友之间踢的那些街头足球。“根据各人的年龄，我们会把孩子们分成不同的组。特别是男孩，我们会有6-12岁、12-19岁等等不同的分组，”罗伊-阿里亚斯说，“女孩们没有这样的年龄限制，只要在10-50岁之间，她们都可以在一起踢球。”

这个项目在某种程度上更偏向于女性，Seprojeven组织的其他一些工作也是如此，但这是有充分理由的。男人们会在农业季节外出打工劳作，或者去寻找其他一些更好的工作，而这些妇女则会留下来照顾家庭和土地。童婚和早孕在这里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这些行为最终也多多少少演变成了当地的文化。这种“文化”的流行不仅会引发严重的健康问题，还能危及到整个社区。有鉴于此，Seprojoven组织会对当地的女性(不分年龄段)进行额外的健康及社会知识教育，以帮助她们应对未来可能面临的压迫行为。

(为了纪念“消除对妇女暴力的国际日”举行的“公平杯”女子足球比赛)

2011年，为了纪念“消除对妇女暴力的国际日”(又称国际反家庭暴力日)，Seprojoven组织与荷兰大使馆合作举办了“我们的规则，我们的法院倡议”活动，来自4个弱势社区的200多名少女、女青年或者母亲参加了这项活动。

该组织最近实施的“La Copa Femenina 2017(女子杯2017)”计划则关注了社会意识、女性生存空间、父权压迫等问题，而哥斯达黎加国家妇女研究所、全国妇女协会、洪堡大学和哥斯达黎加路德教会等都是其合作单位。

另外，包括女子足联运动在内，哥斯达黎加有着坚实的职业足球架构，这项运动已经融入到了这个国家的文化中，但是哥斯达黎加足协从来没有主动对前面提及的任何一个项目施与过帮助。

举办足球比赛本身并不是其目的，足球搭建了人们沟通协商的平台

Seprojoven组织的足球比赛每周至少举行一次，孩子们通常会自己决定场上的位置和战术。“我们告诉他们要在踢球的时候享受乐趣，而不要发力过猛，因为不必要的伤害会阻碍整个过程，”杰里米说，“为了防止可能伤病，随时都有医疗协调员守候在附近。”

每个月的足球比赛都是多方协作努力的结果，还有一年一度的土著杯比赛，它通常会在首都圣何塞这个“大舞台”上举行。在土著杯比赛期间，现场观众人数总是会有很多，来自各个社区的人们都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去参加的盛会。

“如果你是一名出现在圣何塞市的土著民，每个人都会看着你说，‘你们从哪里来的’，他们的语气就好像哥斯达黎加不存在土著居民一样，”来自布里布里(Bribri)人土著社区的年轻人轩尼(Shanny)说，“在土著杯比赛中，我们有机会让人们知道我们有潜力，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

在多年的忽视和歧视过后，土著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失去了他们在哥斯达黎加社会中的地位，甚至有人还认为在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土著居民，而这些正是Seprojoven组织正在努力根除的思想观念。

“足球本身并不是目的，”Seprojoven组织工作人员说，“这个杯赛只是一个可以让人们沟通的工具。来自不同土著社群的人们可以在这个时候进行协商，讨论他们社群的年轻人需要什么样的教育，讨论他们需要什么样的人权。”

玛丽亚-艾丽西娅-索拉诺-阿吉雷是参加2014年巴西土著杯的哥斯达黎加足球队成员。她说，踢足球可以让这个国家的许多年轻人免于陷入到吸毒和其他非法社会活动的深渊当中。她现在的目标就是从技术高中毕业，从事兽医、海洋生物学或者导游相关的职业。

土著杯受到了媒体的广泛关注，而Seprojoven组织与国际足联的合作也带动了其他的国内外公益组织加入到了这个合作框架当中。Seprojoven组织的大部分运作资金都是通过社区资助、个人捐赠和政府补贴等方式来筹集的。

将证明自己的想法延伸到球场外，永远不应该低估努力背后的价值

社会结构、群体行为的改变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虽然成功并不总是能够占据那些新闻头条，但我们永远不应该低估努力的价值。以来自恩吉贝社区的年轻活动家、教师达娜-加拉多为例，在被Seprojoven组织救助之前，她一直生活在贫困和暴力之中。但通过Seprojoven组织的救助计划，她于2014年参加了土著杯。后来，她又从高中毕业，成为了一名大学生。

另一位年轻的领袖，来自恩吉贝社区的人权坚定倡导者戴玛尔-莫雷诺是另外一个成功的例子。她现在也是一名大学生。这两个女孩都是“Ja Dengä Bolabdtä”项目的一部分，并同时参与了Seprojoven组织的其他项目，如土著杯、女足联赛等等。

(被选中参加2018年俄罗斯足球界的土著社区成员)

2018年，Seprojoven组织又被选中参加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期间举行的“希望足球节”。博格坎普曾经说过，“在每一脚踢球的背后都藏有一个想法”。只要你想证明自己，这个“想法”就可以延伸到任何地方。在足球比赛当中，你可以克服自己的恐惧，你可以唤醒人们的意识，让他们也知道自己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我想，这在某种程度上总结了足球运动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