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Ultras”？它为何成为死忠球迷的代称？

Ultras是什么？

米兰德比中的大型tifo

Ultras在意大利语里，是“激进”的意思。用在足球里，你可以理解为“激进球迷”。关于它的定义，一直以来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我总结了一下，Ultras大体是这样的：

他们是死忠球迷的一类，以非盈利性组织形式存在，在球场上通过展示大型横幅和标语来表达对球队的支持或一些世界观和价值观。他们的助威活动往往具有独创性，有时带有激进情绪的表达。Ultras组织成员需要抛弃生活中社会阶层的区别，在组织内部建立一种紧密的人际关系。他们的活动以足球为载体，但不全部进行足球活动。他们不是“成绩球迷”。

Ultras文化源于巴西、兴盛于意大利，并在近年来已经影响到了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足球发展中国家。球迷文化也是足球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了解Ultras，对于中国球迷文化的构建也是非常有意义的。

起源于巴西：Ultras的前身Torcidas

一般认为，Ultras一类的组织最早出现在巴西赛场。巴西的这一类组织叫做“Torcidas”，原意是“扭曲”。他们认为，球迷在球场里的个人行为，可以帮助自己的球队积聚力量，从而击败对手。后来，这个词在葡语里也有了“为某某欢呼”的意思。

巴西足球的第一个“Torcidas”组织出现在20世纪40年代初。那个时候，这些组织是非正式的球迷团体。他们聚集在一起，购买烟花、大型横幅，以及其他球迷活动中需要使用的物品。有据可查的第一个类似组织，是圣保罗的球迷组织TUSP(也就是Torcida Uniformizada São Paulo)。

圣保罗球迷组织的手绘

后来，这些协会正式成立，不再是松散的组织，并定义为非盈利性组织。非盈利性也是Ultras组织的一个重要要素，所有的资金来源都来自于组织成员，拒绝一切商业赞助。当然，这种原则后来在某些组织里出现了松动。有些组织会出售他们自己设计的商品，用来筹集资金，用于支持自身活动。

巴西的这些Torcidas组织，一开始的目标是为球队主场和周边环境制造更好的气氛。后来，巴西足球的各个俱乐部都有了自己的类似组织，有的俱乐部还不止一个。一开始，这些组织的活动都是很松散的，经过时间的推移，一些小的组织逐步联合，成为了更大的球迷联盟。甚至有一些Torcidas组织还在全国各地设立了分会，使得他们的球队进行客场比赛时，也能够迅速组织起球迷为之助威。

如今，中国国内一些大的球迷组织，在各地也有自己的分会，在球队征战客场的时候起到一个联络接应、共同助威的作用。这种文化，最早就是起源于巴西。

国安球迷在河北客场

兴盛于意大利：米兰德比创造Ultras文化

巴西球迷的这种文化逐步影响到了欧洲足球。1950年，世界杯赛在巴西举行。巴西球迷用他们新颖的助威方式，让欧洲球迷眼前一亮。那届赛事结束后，第一个欧洲的类似组织成立了。

那是在1950年的10月28日，位于克罗地亚的斯普利特哈伊杜克足球俱乐部的球迷，成立了一个叫“Torcida Split”的组织。这对于世界球迷文化发展史来说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天。这意味着巴西的Torcidas文化进入了欧洲。

视频：Torcida Split的助威方式

Torcida Split，也是目前可考的、历史最悠久的欧洲死忠球迷组织。然而，真正将死忠球迷文化发扬光大的，是意大利足球。

意大利的第一个相关组织成立于1951年，是都灵的“Fedelissimi Granata”。而AC米兰球迷组织“Fossa dei Leoni”，被普遍认为是第一个成熟的死忠球迷组织。

“Fossa dei Leoni”最初是由一些聚集在圣西罗球场18号看台的球迷组织起来的。他们最初身着米兰球衣、挥舞旗帜、撒五彩纸屑，为球队助威。这个组织的独特之处，就是每周都会开展成员之间的会面，商讨下一个标语、下一个支持形式的编排，从而让组织成员建立起一种紧密的联系。

1972年，他们从18看台搬到了圣西罗球场的中间区域。那个年代，许多意大利的死忠球迷组织都结合了不同的政治思想，来寻求身份认同。Fossa dei Leoni就自认为是一个左翼组织，总是在体育场里展示古巴革命领袖切-格瓦拉的画像。

在如今的很多看台，甚至是中国足球的一些看台上，我们也能见到切-格瓦拉的旗帜。但这类旗帜只是为了激励主队有战斗精神，并不具备最初Fossa dei Leoni所宣扬的政治上的左翼思想。

国内球迷也喜欢在场内展示格瓦拉头像

此外，Fossa dei Leoni的很多行为也被诸多后来的球迷所效仿。他们通过改编电影配乐的方式，为AC米兰创作了一首新的助威歌曲。例如，1966年意大利电影《黄金骑士》的主题曲，就被改编歌词，用于歌颂米兰。

目前这种方式也常常被中国的球迷组织所借鉴：中国的球迷组织，常常会改编电影《红河谷》、《醉拳》的主题曲歌词，配上原曲合唱，就成为了一首新的助威歌曲。在申花的主场虹口足球场，我们甚至能常常听到改编自法国国歌《马赛曲》的助威歌。

Fossa dei Leoni的组织活动十分成熟，几乎成了一个行业标杆。1982年，他们甚至出现在了意大利的一部电影里，当时意大利演员迭戈-阿巴坦托诺在一部名为《Eccezzziunale... veramente》的电影中，扮演了Fossa dei Leoni的组织领袖。可以看出，在上世纪的80年代，这种死忠球迷文化以及对社会造成了比较大的影响。

此外，1969年，桑普多利亚的球迷成立了一个叫“Ultras Tito Cucchiaroni”的死忠球迷组织。这个组织第一次使用了“Ultras”这个词，逐步也让这个词成为了死忠球迷文化的代称。

Ultras Tito Cucchiaroni的旗帜

tifo文化

Ultras组织大小不一，人少的可能只有几个成员，大的可以发展到成百上千，甚至占据好几个看台。一些发展到较大规模的Ultras组织，往往会由球迷领袖与俱乐部官方进行联络，获得固定看台的坐席。有些俱乐部会给这些组织提供相对优惠的门票政策、助威工具的固定储藏地点。当然，这些事情也会遭到一些人的批评，认为他们是获取了“特权”。

占据一整面看台，往往才能创造好的看台效果

但是，Ultras在获得了某些固定看台的控制权后，就有利于他们在看台上统一展示大型的横幅和标语。这就逐步产生了tifo文化。

tifo也就是球迷通过自己的设计与编排，在看台上展示的大幅标语和画面。tifo的存在，是为了对自己支持的球队进行鼓励，同时对客队进行一定程度的震撼和威吓。一般来说，只有手绘的、有创作性的tifo才被认为是有灵魂的。如果只是把球员的照片打印在横幅上，后面再打印上一些简单的口号，这样的横幅不能被称为是tifo。

tifo应当是庄重的，在某些重大场合，例如重要比赛、德比大战等场合进行展示，并不适合每场比赛前都展示。但随着球迷文化的发展，又出现了所谓的“门旗”文化，目前尤其流行于亚洲赛场。“门旗”可以被视为是一个小型tifo，由球迷组织中的个人绘制，表达个人的价值观和对球队的支持，这种旗帜每场比赛均可以展示。

陕西球迷的门旗展示。许多人在门旗上展示自己家乡地名，作为一种信仰表达

在欧洲赛场，我们见过的最壮观的tifo，总是出现在米兰德比的赛场上。每场米兰德比开赛前，南北看台两方的球迷展示出的tifo，不但大气震撼，而且具有极强的想象力和原创性。

米兰是艺术和时尚之城。这里的年轻人，从他们的城市中汲取了很多灵感，应用在自己的tifo上。几乎每一张米兰德比的tifo，无论来自AC米兰还是国际米兰，都是一副绚丽的画卷。

米兰的德比敌意也甚至延伸到了tifo上。有一次，一个AC米兰的球迷打听到，国米球迷要在德比战中展示一个主题为海盗船的tifo。这名米兰球迷迅速把信息透露给了米兰的球迷组织。于是米兰球迷也做了一个海盗船主题的tifo，让船头面对国米球迷的看台，并且在tifo上写道：“前面有一艘船！进攻！”这样一来，等于国米球迷的海盗船tifo就完全失败了。

米兰球迷的另一幅著名tifo：国米会抓狂的！

独有的价值观

有时，某些Ultras组织仅仅将足球作为表达自己思想的一个载体，在看台上展示出自己的价值观，并不仅仅是进行足球助威活动。这样一来，Ultras成员往往不被一般的球迷群体所理解，尤其在中国，这种在球场表达激进情绪，甚至偶尔表达极端情绪的组织通常不被主流所接受。

关于价值观，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在许多Ultras组织当中有规定：如果本组织的旗帜被敌对球迷组织所缴获，本组织必须立即就地解散。之前我们提到的行业标杆、AC米兰死忠球迷组织Fossa dei Leoni，就因为这个原因，在2005年的11月17日解散，结束了38年的活动。

Fossa dei Leoni的徽标

事情的起因是2005年10月29日AC米兰和尤文图斯的比赛。本场比赛后，就出现了两次球迷组织之间抢夺横幅的事件。

Fossa dei Leoni的某些成员发现，Fossa dei Leoni组织与意大利的执法机构合作，最终获得了自家横幅的归还。但这种与执法机构合作的做法，在一些激进成员看来是不可接受的。于是，Fossa dei Leoni组织内部出现了意见的分裂和冲突。最终，球迷领袖决定将该组织解散。

当然，组织解散并不意味着停止活动。1个月后，以原Fossa dei Leoni成员为主的球迷，又成立了一个名为“Guerrieri Ultras Curva Sud Milano”的组织(字面上理解为：米兰南看台曲线勇士)，继续助威活动。

此外，一些Ultras组织借助看台，宣扬自己的政治思想。比如苏格兰凯尔特人俱乐部有一个球迷组织叫“Green Brigade”(绿旅)，他们经常以绘制tifo的方式，呼吁爱尔兰联合、支持巴勒斯坦。

在英格兰，一些球队都有些左翼球迷组织。他们会表达反法西斯、反种族主义、反性别歧视的思想。有一个名为ComFast Chapter的组织，公开称自己的成员是共产主义者。当然，有些组织里也不乏持极右翼价值观的，并且会与和自己价值观不同的组织产生冲突。

需要重点强调的是，Ultras组织并不意味着暴力。他们自诞生之日起，存在的意义是捍卫自己球队的荣誉、为球队助威，而不是攻击别人的球队和球迷。当然，由于Ultras组织往往以集体形式出现，展示自己的口号和价值观，往往会引起敌对球迷，或是安全部门的注意。

场内燃放焰火，不被国内足球环境所接受

在此情况下，一些Ultras组织往往会选择与现实进行部分妥协。例如，在体育场内燃放冷焰火，是许多Ultras组织表达对球队支持的一种方式。而在中国的体育场内，是禁止燃放冷焰火的。这样一来，许多国内的Ultras会在开赛前绕场一周，在主场外进行燃放，而后入场观赛助威，这就是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取得妥协和平衡。